正因如此,不少士兵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华瑶放下了车帘。她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又摆出一副沉稳的模样。她左手扶着软枕,右手搭着腰间剑柄上,随时都能拔剑出鞘。
华瑶悄悄道:“杏花港的对岸是绍州,你应该知道吧,绍州是姐夫的老家。你觉得,姐夫会派兵来追杀我吗?”
华瑶的姐夫顾川柏,也是一位世家公子。他出身于绍州顾氏,却做了皇帝的耳目,理所当然的,顾氏在绍州根基稳固,据说也囤积了钱粮兵马,或许顾氏也存了几分谋反作乱之心。
谢云潇应声道:“方谨家法极严,顾川柏足不出户,终日在家中操持家务,大抵是无暇顾及你……”
华瑶轻轻地笑出声来。
她打断了他的话:“你真有趣。”又牵住了他的手:“没人比你更适合做皇后了。”
他们二人的十指相扣,如同连理枝一般交缠着。她正想和他说几句悄悄话,又听见了侍卫的马蹄声渐行渐近。
华瑶打开车窗,侍卫在车外禀报:“启禀殿下,前方五里处,驶来一队人马,为首者自称是‘岑清望’,岑家长公子。”
华瑶略微偏过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来做什么?”
侍卫毕恭毕敬道:“岑公子说,他奉命前来迎接公主。御林军的逃兵败将已在山中落草为寇,约有数千人之众,他为公主引路,便能避开贼寇。”
华瑶道:“他奉了谁的命?”
侍卫道:“岑公子并未说明。”
华瑶又道:“他带了多少人马?”
侍卫道:“约有四百人。”
华瑶不禁又起了疑心。
岑家也是赫赫有名的家族,原本号称“虞州岑家”,后来又举家搬迁,从虞州搬到了永州,距离京城更近了一步。
岑家的家主膝下共有两子三女,个个都是才貌双全。长公子岑清望今年也才二十四岁,风华正茂,博学多才,早在三年前就中了举人,迄今也没定下婚约。太后曾经考虑过,将他许配给华瑶做正室,华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岑清望的弟弟名为岑越,也是岑家的二公子,他比岑清望小两岁,才学却在岑清望之上。未及弱冠之年,他拜入谢永玄的门下,也是谢永玄的得意门生。
由于岑越与谢永玄的师生关系,坊间也有传闻说,岑家早已投靠谢家。岑家之所以从虞州搬到永州,正是为了向谢永玄投诚。
谢永玄是谢家的家主,也是谢云潇的祖父。
去年秋天,谢云潇在京城筹备婚事,也与岑家打过交道。岑家二公子岑越暂住谢家,谢云潇与岑越时常碰面,虽没说过几句话,却也认识了几个岑家人,岑清望正是其中之一。
报信的侍卫离开之后,谢云潇道:“我在京城见过岑清望。”
华瑶忍不住问:“岑家真的投靠了谢家吗?”
谢云潇低声回答:“不知道。”
华瑶心想,谢云潇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谢家在永州北境的势力极大,华瑶又率领了一众精兵强将,浩浩荡荡地步入永州。岑家虽是声名在外,却无兵力与财力支持,料想岑家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思及此,华瑶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她故意忽略了岑清望,仍然按照既定的路线行军。她甚至没有召见岑清望,就当世上没他这个人。
又过了一会儿,岑清望迟迟等不到华瑶,竟然率领一众侍卫高喊道:“虞州岑氏,参见公主殿下,恭请殿下万福金安!”
他们站成一排,挡在道路的正中间,启明军无法前进,行军的脚步都停下了。
时值傍晚,落日西沉。
晚霞灿烂,红如火烧,岑清望一袭黑袍,端坐马上。他容貌俊美,气度沉静,武功境界也非同寻常。
他求见华瑶,华瑶却没看他一眼。
他只能拦住军队的去路,与华瑶僵持一段时间。
他的侍卫极小声道:“公主殿下没给咱们答复,咱们也猜不到公主殿下藏在哪里。”
岑清望道:“不急,耐心等候。”
侍卫又道:“倘若她一直不出来,如何是好?”
岑清望道:“不止我在等,她的军队也在等。”
启明军的军容十分肃正。他们停在原地,竟无一人窃窃私语,全军四万多人,好似雕像一般寂静无声。
岑家侍卫见状,难免惊讶:“启明军的军纪……”
岑清望打断了他的话:“如今这世道,当兵的也未必是想尽忠报国,所图不过暖衣饱食,眼见公主奖赏颇丰,便跟着她走南闯北,听从她的吩咐,倒不至于为她卖命。”
正当此时,华瑶发号施令:“阻拦行军者,斩立决,杀无赦!!”
这一刹那,天地间弥漫肃杀之气。
岑清望立刻率众退散
,绝不敢与启明军正面交锋。他躲闪及时,他的人马并未受伤。
启明军继续行军,战车的车轮缓缓向前。
华瑶把车帘撩起一角,远远地看见岑清望的真面目。她问谢云潇:“那是岑清望本人吗?”
谢云潇道:“正是。”
华瑶道:“不过如此。”
谢云潇道:“何出此言?”
华瑶道:“我听说他才智过人,号称虞州第一公子,今日一见,倒也不过如此……”
话未说完,华瑶放下车帘:“他这般行事,定有旁人指使。他阻拦我行军,却不敢与我交战,还真是奇怪的很,他到底想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