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迎上剑风,就像雪花照见阳光,即刻消融。华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用力过猛,恐怕会伤到谢云潇。
华瑶及时收势,飞奔到谢云潇的身侧,悄悄问他:“你还好吗?”
谢云潇收剑回鞘。他的左手被剑风割伤,鲜血流淌出来,染红了半寸衣袖。他还穿着一件雪白衣袍,红白对比格外鲜明,也让华瑶格外惊讶。
谢云潇从容道:“小伤而已,不值一提。你的武功日益精进,两年之内,修为一定能达到化境。”
华瑶从自己的衣兜里取出一瓶金疮药。她默默
地牵住他的手,仔仔细细地把药膏涂在他的伤口上。从始至终,她没说一个字。
谢云潇收拢五指,虚握着她的手腕。
她与他对视片刻。这一次,反倒是她侧过脸,避开了他的目光。她轻声道:“你的伤口还疼吗?”
谢云潇道:“已经止血了,不疼不痒。”
华瑶道:“你真的挺能忍的,这都不觉得疼。”
华瑶忽然记起来,她和谢云潇在岱州剿匪的那一天,谢云潇的左臂也被砍伤了。那时候,他默默地给自己上药,像是毫无知觉一般,她还以为谢家有什么祖传的规矩,从不让人喊疼。
华瑶轻叹一口气。她牵着谢云潇的右手,与他一同坐在石椅上。
正是黄昏时候,红日西沉,晚霞掩映崇山峻岭,华瑶眺望远景,自言自语:“怎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提高自己的武功境界?我听说,境界突破的契机,与绝境有关,如果我在绝境中历练几次,我的修为会不会突飞猛进?”
谢云潇沉默片刻,回忆年幼时诸般经历。每一次境界突破,确实与绝境相关,经由华瑶提醒,他察觉这一切并非巧合。
谢云潇如实回答:“练武也是修道,道法三千,各有不同,境界突破的契机,也不能一概而论。身处于绝境之中,自会遭遇祸福吉凶,有人一飞冲天,修成一代宗师,有人一落千丈,只剩一副残躯。”
华瑶心中暗道,谢云潇还真像是一位老师。她忍不住问:“我不明白,你再说清楚点,怎样才能一飞冲天?”
谢云潇道:“只看那个人的造化高低,运气好坏,如果他造化高,运气好,就能找到一条生路。”
华瑶道:“嗯,我觉得我的运气挺好的,我想在半年之内,把武功修炼到化境。”
谢云潇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修炼武功的方法可以变通,只有一个规矩永久不变,习武练功,最忌讳急躁冒进。不管你的天分资质有多好,你也必须循序渐进。”
华瑶故意调侃道:“我随口一说,你倒是当真了,你好严厉啊,谢老师。”
老师学生之类的游戏,华瑶和谢云潇玩过很多次了。
华瑶这一声“谢老师”才刚念出口,谢云潇原本抵在她掌心处的手指也挪开了,似是有意与她避嫌。
华瑶又起了玩心。她扯过谢云潇的衣带,缠绕在自己的指间:“你怎么不说话了?”
谢云潇制止道:“别这样,毕竟是在室外。”
华瑶答应道:“好吧,回房之后,我再继续和你玩。”
校场也是一片空旷之地,华瑶和谢云潇身处此地,眺望远景,只见夕阳落山,暮色苍茫。
华瑶竟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仿佛曾在梦中见过这般景象。她一时恍惚,喃喃道:“太阳下山了,天快黑了。”
谢云潇握住她的手腕:“你在想什么?”
华瑶坦诚道:“古往今来,全天下的贤士奇才,共有多少人?要我说呢,至少也有上百万,名垂青史的,却是寥寥无几。”
谢云潇听出她话中的怅然之意。他低声道:“一个人的成败得失,不只取决于自身。祸福无常,风云难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并非人力所能及。”
华瑶点了点头:“我知道啊,京城有句俗语,‘不要与人争,只去与命争’,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话音未落,她又在他手背上轻轻地挠了一下。
谢云潇捉住她的指尖,她小声告诉他:“其实,世间万事的道理都是相通的,我小时候,娘亲教过我一句话,我一直记到现在。”
谢云潇道:“什么话?”
华瑶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谢云潇与她十指相扣,又补了一句:“志同道合,齐心协力。”
华瑶极轻地笑了一声。她扯住他的衣袖,像是要对他说悄悄话。他低下头,她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他提醒道:“万一被别人看见……”
“才不会呢,”她在他耳边说,“天都黑了。”
夜色渐深,凉风渐浓,谢云潇的喉结似乎滚动了一下,华瑶反倒放开了他,其实她也不敢在此时胡闹。
华瑶故作正经道:“走吧,该回去了,今晚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巡视各地。”
华瑶站起身来,谢云潇紧随她的脚步。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校场,众多侍卫跪地相迎,灯笼的光影照在地上,明明暗暗,飘飘浮浮。华瑶又想起永州的局势,各方势力交错之时,正如光影一般,或明或暗,勾缠不清。
华瑶回到了临德镇的公馆。她才刚坐下,还没喝上一口水,她的信使又传来京城的密信。那密信装在竹筒之中,她略看一眼,便知道寄信人正是若缘。
华瑶飞快地拆开竹筒,取出若缘的亲笔密信,对光一照,只见信中写尽了东无家里的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