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入夜,歌声随着冷风飘荡:“启明启明,消灾去病,百战百胜,千求千应……公主在上,皇天有灵,赐我衣食,免我流离……”
华瑶还是有些心烦意乱。她命令许敬安搜刮杨宁宴、章氏兄弟的遗产,果然搜出来许多金银珠宝,章氏兄弟只是贪财,杨宁宴贪财又好色,杨府里的年轻姑娘约有上百人,其中不少是杨宁宴强抢来的。
今天早晨,华瑶当众斩杀杨宁宴,鲜血泼溅的那一瞬,她的心情很畅快。执掌生杀大权,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如果她真的练成了天下第一高手,谁敢触怒她?谁敢忤逆她?她想杀就杀。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华瑶又握紧了拳头,等到局势安定下来,她也不能滥用酷刑。治理国家,管理朝政,应当依照法律法规,她要掌握权力,不能被权力侵蚀。
华瑶的心境又平复了。她继续处理各项事务,忙到了深更半夜,抽空给谢云潇写了一封信。窗外忽然下了一阵小雨,她躺到床上,听着雨声,安安稳稳地入睡了。
*
谢云潇的武功尚未恢复,华瑶不让他出征金莲府,他留在扶风堡,等待着华瑶的消息。
昨晚他没有困意,看了一夜的书,今晚他睡得也不太安稳。他听见了雨声,从睡梦中醒来,大概是寅时三刻,他站在窗前,看着雨水敲打窗户。
门外传来脚步声,侍卫禀报道:“公主殿下派人送来一封信。”
谢云潇打开房门,亲手接过了这一封信。
侍卫走后,谢云潇坐在桌前,点燃一盏油灯,拆开信封,抽出信纸,果然见到了华瑶的笔迹。
华瑶攻占了金莲府,收服了三万精兵,杨宁宴被她当众砍死了,杨宁宴的亲信也被她清理干净了。御林军丝毫不敢忤逆她,绍州精兵对她毕恭毕敬,金莲府的局势已经平定。
华瑶在信中说,她在金莲府休整两天,便会率兵赶去京城,到时候,她会路过扶风堡,与谢云潇汇合,与他分别的这段时日里,他们两个人都要照顾好自己,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的落款还是“华小瑶”。
谢云潇把信纸装入信封,放在他的枕头底下。他渐渐睡着了,又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七岁时的旧事。
那一夜,下了一场大雨,谢云潇躺在床上,无法入睡。他的武功境界刚刚突破了一层,内功运转并不顺畅,当时他只有七岁,还不知道如何运化内息。
他高烧不退,神智也不是很清醒,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打开床头柜,拿出了舅父寄给他的包裹,那个包裹里有一盒花茶,还有几本书,都是京城时兴的诗集。
谢云潇打开一本诗集,读到了一首诗,写的也是一场大雨,词句典雅,意境深远,作者名为“华音阁主”。
谢云潇翻完了每一本诗集,只看“华音阁主”的诗句,他发现了不少藏头诗,像是一个又一个谜语游戏,他渐渐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痛。
次日清晨,谢云潇的兄长戚归禾前来探望他。
戚归禾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把匕首,给苹果削皮。他一边削皮,一边翻看诗集,他说:“这个华音阁主……”
谢云潇道:“你认识吗?”
戚归禾道:“听说过
,好像是公主的笔名,那个公主,叫什么,高阳华瑶。”
谢云潇道:“她不是只有七岁吗?”
戚归禾道:“你不也只有七岁?再说了,你们都是读书人,对你们来说,写诗作词,也不是很难吧。”
谢云潇道:“她写得很好,你不觉得吗?”
戚归禾道:“我不知道她写得好不好,我只知道,你把这几页折起来了,你不要羡慕她的才学,等你病好了,你也来写几首……”
谢云潇道:“我写不出来。”
戚归禾道:“不是吧?你很会读书啊。”
戚归禾把苹果递给谢云潇,谢云潇客气地回应道:“多谢兄长。”
戚归禾笑了一声:“你这几天高烧不退,我真怕你烧坏了脑袋。你要是把脑袋烧坏了,将来还怎么去战场打仗?上个月,我看到你在书房里练字,你写的都是什么,‘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谢云潇沉默不语。
梦里的景象颠来倒去,飞快地转到了战场上,战火点燃了草原,空气里一片烟雾缭绕,鲜血像泉水一样流淌着,把土地染成了血红色。
谢云潇醒过来了。天光大亮,他看了一眼天色,又开始收拾包裹,准备与华瑶汇合。无论将来还有多少艰难险阻,他和华瑶总有共同一致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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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一连下了两天,雨停后,华瑶的军队抵达扶风堡,又带来了五百石粮食。永州的战乱已经结束,这个好消息传遍了扶风堡,每个人都感到万分喜悦。
扶风堡的集市就像过年一样热闹,华瑶也觉得高兴。她下令犒赏全军,每一位士兵都能分到一斤烙饼、二两米酒。
军队在扶风堡休整了一天,华瑶率兵巡视街道,又去拜别她的岳母谢含章,她和谢云潇离开永州之后,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谢含章的性情也很沉静。她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拿出了两个平安符,分别送给华瑶和谢云潇,华瑶立刻回应道:“多谢岳母。”
谢含章淡淡地笑了笑:“殿下保重。”
谢云潇道:“也请您保重身体。”
华瑶道:“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