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有些意外,宫内求诊的多为宫婢与女官们,明卉入尚药局已有一载,又怎会求问男子之疾,再一想,宫内多有侍卫太监,虽不合规矩,但或有胆大者向医女们求助,姜离便道:“自然,医家本就不该有男女之别,病患更是如此。”
见她神色有些紧张,姜离道:“眼下人多,时辰也不早,你可将病案交予我,我回府看过之后,明日将辩证之法写在纸上给你。”
明卉本多有担心,一听此言顿喜出望外,“姑娘善心,多谢姑娘了!”
说着话,她从衣袖之中掏出一张旧纸来,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给了姜离,姜离见她如此,自是小心为她遮掩,待酉时初刻,姜离告辞朝宫门外去。
出了承天门,怀夕放松下来,低声道:“姑娘,明卉怎会求问男子之疾?总不会是她帮宫里那些侍卫看病?若是被医官和内监们知道可不妙啊。”
医女若与侍卫们私下有染,极易被冠上私通污名,姜离自然不愿往这方面想,“她学医勤谨,应该不是妄为之人,或许是有人患病求到了她跟前,医女地位虽是低下,可医家在病患们眼底却是救命稻草”
姜离话虽如此,心底却也有担忧,因此刚出宫上了马车,她立刻将明卉给的纸张打了开,然而刚看了两眼,姜离面色陡变。
怀夕也好奇明卉在给何人看病,这时忙问:“怎么了姑娘?是问什么病?”
“她……问的是肾厥心痹之疾。”
怀夕纳闷,“这病怎么了?又是肾厥又是心痹,听着十分严重?”
“肾厥可算绝症,再加心痹,便更难治愈,若是别人问此病还不算什么,可偏偏是明卉问这病”
姜离面色越来越难看,“当年致明卉叔父被问斩的淮安郡王,便是患此疾。”
第130章 不情之请
“淮安郡王便患此疾?!”
怀夕万分意外, 姜离道:“当初给淮安郡王看诊之人虽非义父,但淮安郡王的病我经常听师父提起,起先只是肾厥,后来又生了心痹之症, 而后两个月不到人便没了, 这病是绝症无疑, 明卉的叔父其实很有些冤枉。”
姜离又仔细看纸上所写,怀夕道:“明卉好大的胆子,怎还敢找姑娘探问淮安郡王的病?”
姜离道:“事情已经过了十三年, 就是在这长安城中,又有几人记得淮安郡王这号人?我是从江湖上来的,她就更不担心了”
“但她没想到姑娘是魏氏小姐,清楚当年的变故。”怀夕倏地一愕, “她问淮安郡王的病,莫非是觉得她叔父当年治的没错?那岂不是和姑娘一样?”
姜离眉心几动,“淮安郡王当年的病, 便是义父都难医, 太医署先后派了数位御医, 最终差事落在了他叔父的身上。”
怀夕不由道:“也就是说, 大家知道这病难治, 所以故意推给了明卉的叔父?”
姜离不甚确定道:“是否故意不好说……”
怀夕叹道:“倘若淮安郡王已病入膏肓, 不管是谁去治都救不回来的,那不是必死之局吗?可若是这样, 明卉又如何说理去呢?”
姜离摇头,“还不知她所图为何, 明日再看。”
姜离得了闲,便与淑妃定了连着两日入宫授医, 待回盈月楼,先为明卉写下肾厥心痹辩证治法,第二日清晨,又赶在日上中天之前入了宫。
针灸之道精深,姜离依旧接着昨日授施针之法,到了歇息间隙,姜离唤明卉近前,将那病案与姜离新写的医案递给了她。
明卉感激不尽,姜离不动声色问:“肾厥心痹,乃是药石无灵之症,你何以探问此症?莫不是家中有人患此重病?”
明卉不敢在此地详看,只声若蚊蝇道:“是一位长辈患过此病,奴婢这些年来一直在找医治此病的良方,姑娘医术高明,又不吝传道,奴婢便想请教姑娘。”
一听明卉说“长辈”,姜离疑道:“你那位长辈如今如何了?”
明卉苦涩道:“早在十年前便已病逝了,当时的我尚且年幼,医术也十分粗浅,可谓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明卉说的含糊,姜离却听得心紧,淮安郡王死在十三年前,与明卉说的“十年”相差无几,姜离很难不怀疑明卉所言之人正是淮安郡王,那她此举,便只能是为了她的叔父了,姜离默了默,“你叔父不是御医吗?连他也没法子?”
明卉惊得呼吸一窒,下意识往身后看去,见尚药局的内监们离得远方才松了口气,可一转头,又对上了姜离锐利的目光,她知道自己失态,心底发慌道:“我、我叔父离得远,还、还来不及向他求教……”
她低垂下脑袋,不敢与姜离对视,姜离叹了口气,“这是在宫里,宫外长辈之事,往后还是莫要轻易提起,免得招惹是非。”
“是,奴婢明白,明白的……”
见姜离并无深究之意,明卉大松一口气,待回到一众医女身边,忙不迭温习起今日所学,姜离留意她片刻,到底不曾贸然多言。
因与宁珏之约,姜离于午时过半出宫,至顺义门上马车,直奔延寿坊而去。
至长明街宁宅正是申时初刻,姜离上前叫门,只听一道脚步声匆匆而来,门扉一开,正是宁珏欣然站在门后,“我就知道你一定准时,快请,这是从宫里出来?”
姜离正朝上房看李瑾在何处,一听此言诧异道:“你如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