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睫轻眨了眨,呼吸间尽是他近在咫尺的气息,淡淡的木质香,总让人感觉沉稳和安心。
靳斯言安抚一般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低沉好听,“没事了。”
江好往旁边退开一步,靠着电梯的角落站着,有些懊恼地解释道。
“我没想到它会突然进来,吓了一跳……”
“嗯,你打小就怕。”
他的语气一贯不带太多情绪,轻描淡写的,却让江好怔住。
陡然想起大约五六岁的时候,有一次外婆带着她到靳家。大人们闲谈,把她放在院子里玩。
靳斯言坐在一旁看书,江好抱着个糖葫芦,蹲在布置精巧的鱼池边看小鱼游泳。
靳斯言在她面前放了盒鱼食,江好把鱼食往哪抛,鱼就扎堆地往哪去。正玩的不亦乐乎,不知从哪冲出来一只大狗。
以当时小江好的个子,那大狗站起来比她都要高,猛地冲过来,直接将她扑倒在地。
糖葫芦摔碎了,鱼食打翻了,大狗湿漉漉的鼻子在她脸上嗅来嗅去的。
靳斯言吓了一跳,狗赶走后,检查她没有受伤后。
外婆给她穿得厚,圆滚滚的,倒是没磕着脑袋,但给她吓得不轻。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开始哭。
江好自小乖巧,甚少这样哭,靳斯言手足无措地把她抱起来,轻声哄着。
“乖,没事了。”
明明只不过比她大了几岁而已,自己也在强装着镇定,却还是一遍遍地哄着她。
这些记忆全都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后来靳斯言出国,江好时常想他,那时候国际长途电话的费用很贵,江好就对着他寄回来的那张明信片发呆。
再后来,靳老和外婆总说,“这俩孩子的性格真像”。
或许,是因为太过想念,而不自觉地照葫芦画瓢,模仿他的性格。
有时她会觉得,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记得过去的事。可他又会在某个时刻,让她知道,他没有忘。
江好轻声问,“忘记问了,那时候的那只狗是谁家的?”
“老三家。”
江好瘪了瘪嘴,小声嘀咕,“人坏狗也坏。”
电梯发出“叮”的提示音,达到对应楼层。靳斯言打开门,江好好奇地打量着。
两室的平层套房,宽敞明亮,装修精致却色调单一,全然不会给人“家”的感觉,就是用作办公也完全没有问题。
倒也很符合靳斯言的性格。
江好住的客房和主卧室挨着,靳斯言推开门,将她的行李放下。
客房里的陈设不多,床挨着小飘窗,上边铺着一层毛绒毯子。大约是为了学校通勤方便买的房子,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不远处的A大。
“房间没人住过,枕头被子是新换的。家政两天上门一次,有什么需要可以和她说。”
靳斯言简单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江好独自在飘窗上坐了一会儿,看着自己身处的这个房间,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源宙的面试,没有登上的动车。以及,靳斯言居然真的把她接到了家里。
这些事发生在同一天里,实在有些奇妙。
房间的门没有关,外边传来一些声响,江好寻着声音走出去看。
走到客厅时,闻见厨房飘来的香味。
靳斯言换了身居家的衣服,棉质的浅灰色圆领卫衣,袖子卷到小臂。比起西装革履,少了些冷漠,多了几分少年气。
他站在流理台后,锅里滋滋散发着番茄与肉酱的香气。
靳斯言抬头见她,“坐着等一会儿。”
江好坐在岛台边的高脚椅上,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没想到你会做饭。”
“在国外的时候,附近的餐厅都不太能吃,只能学着做。”
“我以为爷爷会给你安排厨师或者是管家。”
靳斯言垂眸看着锅里咕噜冒泡的酱汁,没说什么。
江好偏着脑袋趴在岛台上,脸贴着大理石面,看向窗外的风景。
深深的夜幕之下,一栋栋大楼亮着万家灯火。
“如果一直是小孩就好了,为什么要长大呢……”
江好兀自喃喃着,本以为靳斯言会一如既往的话少,却意外地得到了回应。
“为什么觉得长大不好呢?”
江好默了一会儿,像是犹豫着要不要说。
许是他的声音轻易让人沉迷,又或是这一刻的氛围让她贪恋。
她开口轻声说起白天发生的事情,本打算三两句说完,可是却怎么也止不住宣泄。说到后边,声音也不自觉地染上委屈。
她吸了吸鼻子,平复着自己的语气。
“长大之后要面对很多奇怪的人,想回家躲躲,却又发现家门也不是时时敞开。”
她注视着对面大楼,其中一扇暗着的窗户。忽地,那扇窗户亮了起来,透着温暖的光。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托着陶瓷盘,放在她的面前。盘底和大理石台面接触,声音清脆好听。
盘子里的意式番茄肉酱面上边撒着芝士和欧芹碎,不管是品相和香味,都很诱人。
她抬头看向与她相隔着一个岛台的人。
暖光灯下,他的温柔分外明显。
“委屈也得先吃饭。”
靳斯言低头看着她,清淡的眼眸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
江好的呼吸骤然发紧。
那种感觉难以言明。
只是她忽然确信,她会一遍遍沉溺在他眼中。即便知道平静的湖面下蕴着汹涌波涛,她不挣扎。
那天的晚餐。
意面的味道和它看起来一样可口,江好吃完后主动承包收拾的任务。
靳斯言没和她争,边接起电话,边往书房走。他的声音一贯冷静淡漠,随着他往外走,逐渐听不分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