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常理解曲藿为什么会黑化了。
被夺走了十九年原本锦衣玉食的生活,在学校里还处处受打压。如果是他,他也不会给霍爵月任何好脸色看。
当然,他现在也不会给。
“你想吃什么?”
曲藿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家里还有食材,炒起菜很快。”
客随主便,问萦当然不会主动点菜:“我都行。”
“好。”曲藿站起身,“你不吃青椒、青瓜和萝卜.......还有什么忌口?”
问萦:.......
你记这些做什么!
因为觉得害臊,他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了。
问萦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窘迫,声音越来越小:“你看着做就好。”
【殿下,想吃什么就要大声说出来。】
“绅士”痛心疾首,巴不得把自家殿下的好恶编成一份PDF,直接发到曲藿的脑子里。
它家殿下,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可问萦心虚,问萦不说。
曲藿也没再问,进了厨房里。
空气中传来番茄的甜味,问萦悬着的心放了一半。
没过多久,醋溜土豆丝和番茄炒蛋端上了桌。
曲藿盛了两碗饭,又给一间屋里端去一碗瘦肉粥。
那里面在休息的,应该就是收养曲藿的奶奶。
等到曲藿回来,他这才开始动筷子。
那只黏人的猫蹲在他的脚下啃着肉,慵懒地摇晃尾巴。问萦夹起一筷子土豆丝,被里面cos土豆的生姜辣得皱了皱眉。
要是放以前,他一定会赌气一个月不吃土豆丝。
但现在,他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问萦把这种行为称为成长。
而不是心虚。
一杯水被默默推到他跟前。
问萦的脸更红了,和被辣出的眼尾绯红连成一片。
他用牙垫了下腮肉,安静地把水喝了下去。
“很好吃。”
除了那根比霍爵月还糟糕的姜丝。
问萦的夸赞真心实意。
他的生活被法式三明治、猪柳三明治和培根三明治填满,很久没吃到这种热乎乎的家常菜了。
“那就好。”曲藿面上终于带了微不可察的笑。
“你可能更喜欢三明治些,但我家里没有三明治。”
“我不爱吃三明治!”
对三明治的怨气喷发出来,问萦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带了诉苦意味。
“每天吃三明治,是没别的东西吃。”
提起三明治,问萦语调都变得蔫巴巴,尾音不自觉往下,模样有些可怜。
恰巧蛋黄跳上了桌,低着头找肉吃的模样和问萦同频。
曲藿想起了一些关于问萦的传言。
问萦家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了,所以这个矜贵的小少爷才会总吃不上饭。
少年的脆弱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成了那副对什么都疏离的模样。
“不过三明治也不难吃。”问萦别过眼,生硬地找补。
【殿下,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眼见着曲藿看他的眼神变了些,“绅士”跳出来充当狗头军师。
曲藿对小殿下的好感在上涨,如果问萦现在和曲藿开口希望他帮忙带饭,曲藿大概率不会拒绝。
没有人可以拒绝小殿下!
可惜小王子不会主动开口,他抬着头,倔强地没有说话。
“绅士”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它在心中沉重地为殿下脆弱的肠胃默哀。
没人能拒绝小殿下,但小殿下会拒绝所有人。
“我会在明早转交给班长的。”
外面天色渐晚,问萦收走了曲藿签好的单子塞进书包,打算告辞离开。
“天黑了,这附近不安全,我送你出去。”
曲藿的态度很坚决。
他这么高个男的,还能怕走夜路不成。
想着,问萦挺直了腰。
可穿上运动鞋的曲藿更高了,问萦并没通过这种方式在身高上压倒曲藿。
楼里的声控灯还在检修,放弃抵抗的问萦跟在打着手电筒的曲藿后面,打了个哈欠。
“汪呜——”
风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隐约还有不知道那栋楼传来的犬吠。
阴森森。
问萦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收了回去。
......好吧,他确实有点怕鬼。
他别扭地挪了几步,靠得离曲藿近了点。
天塌下来,那也是个子高的顶着。
夜里太黑,他没注意到随着他的靠近,曲藿的背部绷得僵硬。
温度是会互相传染的。
“谢谢,就送到这吧。”
走到有车流的路口,问萦已经打好了车。
他看向曲藿,曲藿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也没敢正眼看他。
“好。”
他隔了几秒,才低低应声。
等等,他今天哪里惹到曲藿了。
曲藿这张脸不笑就像心情不好,这导致问萦思考了一瞬。
难道是他对姜丝的厌恶太明显,让曲藿以为自己嫌弃他做的饭?
问萦没想到其他结论。
“你做饭很好吃,很感谢你的招待。”
问萦露出个好看的笑容,试图宽慰曲藿:“比三明治好吃。”
他说完,曲藿手里的手电筒晃了晃。
他非但没有回过神,反倒更加魂不守舍了。
“......啊,谢谢。”
曲藿的声音干巴巴的,不复之前冷静从容。
啧,还起了反效果。
问萦向来耐心不足,现在困得很,也没继续猜的心思。
阴郁反派的心思谁知道呢?
反正他没有错就对了。
他朝曲藿挥了挥手:“再见。”
可曲藿没走。
顺着街道上路灯的光亮,他的眼睛似乎也没之前那般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