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止看来,那些人非但不是盟友,还是对西凉‘盟而不服、降而不归’的野心贼党,”慕广寒说到这,不着痕迹补充道,“毕竟,不是天下盟军都有如我们洛州与乌恒一般,多年情谊牢不可破。”
邵明月这才觉察自己不小心说错话了。
还好月华城主不着痕迹替他圆了回来,但小小少主也不慌,马上抬起头来对卫留夷笑道:“那当然,我洛州经历天昌之痛,对卖友求荣者素来深恶痛绝,自不会如那西凉蛮族一般!”
“……”
看看人家的九岁,反应多块,小人精。
慕广寒再回想自己九岁时,唉。
不过,他倒是九岁时就很会舔了。
犹记当年,有人只笑眯眯给了他一把杏子糖和一只平平无奇石头磨的小戒指,他就心花怒放不能自已,直接把那时自己唯有的两片价值连城的磷光黑火玉一股脑都塞给了人家。
说起来,那个“人家”,好像还是他的“未婚夫”。
只是后来嫌他难看,逃婚不要他了。
如今已很多年过去了。
糖他吃了,小戒指……还留着。
对,留下了。和卫留夷的金碗碟、鹿韭愈创膏,和从一些其他前任那里得来的东西一样。
毕竟……
东西又没有错。
还是那句话,万一他最后真要一个人孤零零死掉,好歹死前也能骗骗自己,以前还收到过不少东西。
除非有朝一日有人送他更好的。
更好的戒指,更贵的药,还要对他以前的那些破烂表示强烈醋意、嗤之以鼻。
他就把那些都丢掉!
梦还是可以做做的,万一成真了呢?
第16章
半个时辰后。
仪州樱祖部已经溃不成军。
钱奎一边杀得酣畅淋漓,一边骂骂咧咧惋惜不忿——虽然洛州大获全胜,却还是让仪州的护卫将领成功用生命拖延了时间,给那苟延残喘的老贼逃了!
山上,慕广寒观察着下面形势:“霄凌,你再去告诉钱将军一声,追击敌军,三里为限,过者不追。”
此事他战前就交代过。
不追穷寇,战利品也不急着要,轻装简行。
大胜值得骄傲。
但绝不可被冲昏头脑,一旦随州和拓跋部合兵,仍旧有十三万之多。须在此之前逐个击破,得快。
“时不我待,全军调整阵型,往池城方向出发!”
……
洛州眼下虽是军弱、粮少,唯有一点好,众人心齐且听话。
就如钱奎,硬生生收住了想追杀樱祖的心,完好地履行了大将军的职责所在。
一会儿,单兵追杀樱祖的楚丹樨也回来了,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钱奎叹气,重锤扔进图里。这黑衣护卫那么厉害都没追到,今日就是樱祖那狗贼命不该绝,唉。
算了,就当再多折磨他一次。
下次必让他再体会一次同样的惨败!
夜幕已深。
洛州军虽然刚打完一仗,但无人抱怨疲累,而是一鼓作气立刻往池城方向进发,士气大振。
月华城主名不虚传。
天降洛州福祉,刚才那一仗高明又漂亮。一雪前耻!
士兵兴奋,将领更兴奋。
钱奎的马即使急行军中,全程围着慕广寒转。
之前军营月华城主骑射连中靶心,他都没能完全服气。可刚才那场扬眉吐气的胜仗,月华城主在他心中地位俨然至少有了路霆云老将军的一半!
“城主,您教咱们的绊马绳实在太好用了。待会儿还做么?”
“城主,大仇得报实在爽快!待见了随州军,咱们也一样杀他们个屁滚尿流!”
慕广寒小声提醒他:“将军,切勿轻敌。”
钱奎挠挠头:“嘿嘿,是是是。”
有人欢喜有人忧。
李钩铃策马默默垂眸,另一侧行着。
刚才那一仗确实利落漂亮,她欣慰的同时,亦不免心有不甘。
这个人本是属于乌恒的。
自家不可多得的宝藏,却在别人家里闪闪发光。
她并非不愿见洛州复兴。当年天昌之战时,她还和爹娘一起为洛州旧主他们哭了一场来着。
可是,终究意难平!
“阿铃。”
忽然,慕广寒叫他。
她回过头,只见他微笑,目有清晖:“刚才在翡翠谷中,打得开心么?”
李钩铃一愣。
开心。
当然开心。
她的指尖此刻还在热血与兴奋中微微颤抖。好久没有那么酣畅淋漓,她虽身为骁骑将军,但这种感觉一生仅只有几次——
上一次,是在恒城城楼上火光冲天,他们一起追着西凉军打。
也是畅快淋漓。
她身在武将世家,自小不爱红装爱武装,练就一身武艺就是立志要建功立业。
可惜那么多年,少有施展。
少主偏安一隅,她仅有的几次骄傲战绩,都是在月华城主身边……
李钩铃忽然警醒,心里吓了一跳。
一双榛子色的大眼睛惊疑不定看向慕广寒,却见那人没有再看他,而是垂眸一脸温和,在和怀里洛州小小少主说着话。
李钩铃:“……”
她不能确定,月华城主适才问她那话是否别有深意。
但她李氏一族,世世代代皆乌恒名门。就算旁人再好、再懂得她心意,她……也是不会背叛乌恒的!
……
次日清晨。
随州军的遭遇,与仪州军几乎一模一样。
“大将军,后、后方敌军来袭!”
薄雾之中,全然没有征兆地突然遇袭,随州军在万箭齐发的山谷中根本看不清敌军,登时陷入了兵荒马乱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