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姑娘那药实在太贵,若是按照原本的吃法儿,不出一月,存了这些年的家底,就都要吃光了...”
“到底是钱重要还是老娘重要!?”
大山杵在那儿,难堪道,“固然是老娘重要!......可是,钱也重要...”
无忧真恨不得起身抽他两个耳光!
若非是断了药,也断然不会拖成这个样子。
“收拾收拾,准备后事罢!”
她利落起身,松下挽起的袖子,转身就要往外走去。
大山整个人如同雷击一般,愣愣地站在那儿。
这就,完了?
母亲,要走了?
见她真的要离开,大山突觉恍然无措,也顾不得礼节,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别走!不许走!你别走!”
无忧转头,见大山的脸上鼻涕眼泪混做一处不成样子,不由叹了一口气。
人啊,非要等到失去了之后才追悔莫及。
钱财虽好,却难及羁绊的万分之一。
若真情之人都没了,便是有金山银山在侧,又岂会开心?
人活着,不过就是为着周遭的那几个屈指可数的羁绊罢了。
“求求你了!你救救我母亲!救救她罢!”
“明明是个小病,非要拖到如今救不得了才来寻人,才来着急?难道,你不后悔?”
那大山轰然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娘啊!是儿子不孝,一切都是儿子的错啊!”
说着,就大力甩起自己的嘴巴来!
“儿...儿...”
病榻上传来老人虚弱的呼唤。
大山听见母亲的唤声,跪着身子就爬了过去,一把牵住老母亲瘦骨嶙峋的手,“娘!儿子在!儿子在!”
老人睁开浑浊的双眸,关切地看着他,用近乎祈求的口吻轻声,“我儿,疼不疼啊...”
大山猛然栽倒头颅,呜呜地哭了起来。
是他错了。
父亲在他小的时候出去烂赌被人打死在街头,第二日才被发现,母亲一人拉扯他长大,其中艰辛自不必说,为了不让小时候的他受委屈,骂走过多少说媒的?
老了老了,一心一意地为自己攒钱娶婆娘,没日没夜地做绣品,眼睛都快熬瞎了,也不肯和他说...
可是,他连给母亲治病,都不舍得钱!
“我真是个禽兽啊!不!我连禽兽都不如!”
说着,就又要朝自己脸面招呼去。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你是、你是连娘安心地去,都不肯吗?”
“娘!”
娘俩抱在一处,哭得悲伤难及。
“倒也不是没有救,只要...”
大山一听身后人的话,猛然站起身来,“只要什么?只要能救我母亲,就是要我大山的命,我也舍得!”
无忧适才已经检查了这婆子,虽然看着十分厉害,却也还没到病入膏肓的模样。
刚才那样,只是让大山早早知道到底什么东西才是最珍贵的,以后,好好对自己的老母亲罢了。
“只要你肯舍得银钱!”
“舍得舍得!什么我都舍得!”说着,跑向屋子里的一个破水缸,从里面翻出包袱,又跑着将包袱塞到了无忧的怀里。
“这是我们所有的积蓄!姑娘别嫌弃少!就请救救我娘罢!”
无忧并没打开,可掂量掂量重量又听了响动,里面的钱治病是绰绰有余的。
她随手伸进包袱里,掏出三文,“喏,这就够了。”
说完,就揣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可有纸笔?”
“有有有!”
大山翻出纸笔,无忧写下药方子,“记住,这回可得要按照药方上的来,一味都不能少,一次都不能断,不需两月,你母亲的命就有救了。”
大山和其母亲自是对她千恩万谢,她也没多停留,又多嘱咐了些吃食和行动上的话,就回去了。
可这一折腾,待到她回到见山院里,已是日中。
沈卿司今日休沐半日,碰巧也在屋子里。
她没有时间和他多讲,叫上碧果,抬上包袱,就打算出门去。
“站住。”
他的声音,似覆上一层冰寒。
叫她一下顿住了脚。
第一百三十一章 去给大母道歉
沈卿司才从大母那儿回来,大母近来身子越来越不好了,整日昏昏沉沉地睡着不说,还经常夜半惊醒,身子虚耗得十分厉害。
太医院之首的刘喻几乎日日来给大母调理身子,可见效却微乎其微。
听太医说,大母原是历经上回的沈府大跌大落后,情绪上遭受重创,身子这才越发不行。
此时又不知为何,再添心病,才日日败落了下去。
最难,不过心病。
他陪大母说了会儿话,心也越发酸涩了起来。
大母不同于过去的强势,如今慈悲温询,拉着他的手,一再地嘱咐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譬如他的身体、吃食...
毕竟是将自己养大的亲人,沈卿司看着大母这般,也难免红了眼眶。
既然太医那边儿已然无些大用,掂量着,或许给大母冲冲喜,也可成一个法子...
只是他还没有下定决心,思虑着出门的时候,被慈岁轻声叫住,拉到大母瞧不见的地方,说了实话。
原来是她。
竟然是她。
是桑桑同大母说了那样的话,她说:
“那就问问,夜里的那些黑影,被杀的时候,痛不痛?”
“对了,听说作恶的人下了地狱后,会经历一遍被她害死的人的死法,最后,扔进油锅炸成麻花,分给那些枉死的人吃了,才能祛了那些人的怨气。”
“恐怕那些黑影,是极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