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什么似的,简直什么都有的五花八门。
最前面站着两个青衣班主,见她出来忙上前作揖。
“给主子请安,不知主子想何时听戏、听什么戏,咱们下面的可随时都备着呢!”
各个都带着妆,随时待命是说的不假。
“我这院子太狭小,哪有唱戏的地方,你们从哪里来还到哪里去罢。”
“姑娘还不知?”另一个女班主笑着上前,“姑娘且看!”
院门开敞,露出外面的戏台子。
那儿原是长着几棵参天的树,郁郁葱葱得好看。
如今却不见了踪迹,反而有一套朱漆红木的台子拔地而起,又新鲜又宽敞,底下还置好了看戏的桌椅小凳。
只见这戏台子,高三尺余,宽五尺余,以朱漆红木精雕细琢而成,台面上铺着锦绣毯子。
台柱上雕龙刻凤,生动逼真,四周挂着金丝绣帷幕,背景则是山水楼阁云雾缭绕。
只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有这样精细华丽的台子凭空出现在自己的院子外面,若非是常人,是如何都不敢想的。
“咱们干这行许久了,这样华丽富贵的台子也是少见的,更甭提一夜落成!平宁侯就是平宁侯,总是为我们常人不能为之事、不敢为之事!”
男班主捏着兰花指,妖娆地也上前,对着眼前的府邸里唯一的女人卖弄讨好。
无忧懒得听他的话,她心中原是不喜这样的大兴土木的,“这话你该到他面前儿去说,在我面前说得再多,可一个赏钱都没有。”
女班主是个人精,一把推开男班主又狠狠瞪了一眼后才笑道,“侯爷就是再厉害,不还是攥在姑奶奶手里?姑娘真是好命,侯爷这般的宠爱,可知天下谁人能及?”
她略一扬手,“你们该去做什么就做什么罢,只不用在我这院子里杵着。”
没看院子里众人的面容表情,她转身就进了屋子。
她爱听戏他就把戏子都买回来,又在家里平白造了个这么大的戏台子,无非是想要这笼子更华美些,好堵塞她的远眺,麻痹她的精力。
她还喜欢高山长河、草原落日,他可能把这些都搬回来?
有些东西一旦禁锢,再喜欢,都会变了味道。
她仍旧扮作她的布衣小公子,拉着碧果,在青云城的城里城外每日闲逛,有时候碰到患病的村家,她就给开些方子,时间久了,她索性就扮成游医的模样,去给那些穷困的人看看病。
不拘收多少银子,只拿个几文钱做看诊费。
可有的人家连几文钱都出不来,又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他们有什么就送给她什么。
有的时候是半篮子鸡蛋,有时候是他们自己种的土豆,更多的时候,是干巴巴、咸滋滋的咸鱼。
这里靠海,自然是渔民居多,家里最多的,也就是咸鱼了。
几次下来,她出诊的时候,还要背着个筐子,专门用来装咸鱼。
无忧并不是贪图这点儿小便宜,那些都是拼劲全力努力生活的人们,若她以上位者赏赐救助的身份对待他们,反而是将他们看轻了。
沈卿司几次碰见,她扮做年轻游医的模样,背着药匣子和筐子,日出而走,日落而归,回来的时候,背上背满了村民们送的咸鱼。
很快,家里的咸鱼都吃不掉了,无忧怕浪费,就将这些咸鱼送去了府里的大膳房,一时间不仅是仆人、丫鬟、婆子们都吃到了她的咸鱼,沈卿司的桌上,都多了咸鱼这道菜。
在这一桌上的琳琅满目、味道品相俱佳之中,那碗乌漆漆、干巴巴的咸鱼尤其惹眼,他盯了一会儿,用筷子夹起来,反复看了看,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这是桑桑自己在外头挣来的,或许是想着这个原因,他吃了一块,又吃了一块。
味道没什么特别,有点咸,入口微苦舌麻,并不太好吃。
心情却很好。
一想起她背着药匣子,给人看病时候的认真专注模样,他就想笑。
他的桑桑,怎么就这样的善良?
她喜欢做也好,左右比闷在府里有趣些。
这些日子她总是爱往外跑,海风吹加上日头晒,还是将她雪白的皮肤晒黑了些,可他瞧着,更健康了也无不是好的。
总归她快乐些,便就越会安心地待在自己的身边。
虽说难免会有很多人的目色在桑桑身上转,一想到这儿,他就浑身的不舒服,可是她爱行医,他便派人暗中保护她,也算是他对她的容忍和成全。
自从无忧定点出门、回来之后,他来她这儿时候都有了时辰,在她不在的时候,他有时候会在府里,大多数时候是出门处理事务去。
可只要她回来,他一定是在的。
无忧赶过他走,可沈卿司厚起脸皮来,比京城的城墙还要厚,怎么刺他,他只端着不知羞的笑脸迎她。
此日,日头还未掉进山里,无忧就回来了。
“呦无忧姑娘!稀客啊?快请快请!”
管事的正在晴云轩里吩咐着,见着侯爷当宝贝供着似的桑无忧,此时穿着布衣青衫,怎么瞧怎么别扭。
可他能做到全府的管事,是最机灵的,顿时弯下直挺的脊背,笑得不见瞳仁,“主子有什么吩咐尽管招呼就是了,在下鞍前马后,听您号令!”
“他可在。”
那管事的一愣,听着她连侯爷都不叫,只叫“他”,登时就要流下汗来。
心中只道这姑娘胆子大是真的,受宠也是真的。
若非不是她,谁敢这么叫侯爷?
“姑娘来早了,侯爷这时候出门去还未曾归来呢。姑娘亲自来这儿,可是...有什么吩咐?不如先进屋候着,小红,倒最好的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