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汗珠子豆大,不断掉进浴桶里。
骨气虽有,倒也听话,那就是个好摆弄的闷葫芦罢。
比及她终于被伺候完,不知从哪里又找来了个新的女府医,将她身上的伤口一一处置。
“大夫,可能随我去瞧瞧别的人?”
这女府医治女是京城小有名气的,却怎么也没想到侯府的人竟来主动找她,心中喜不自胜。
今儿才匆匆来了侯府,来人吩咐只说叫她去伺候侯府贵人,她还以为是个什么主子,看的好说不定还能得个赏钱。未曾想,竟是个丫鬟。
可虽说是个丫鬟,那浑身的气度与样貌,正是顶尖儿的好。
此间虽心有不甘,但一想家中那白花花的银子也就释怀了。
“请姑娘恕罪,侯爷交代奴婢只伺候您一个,怕是不能给别人看的。”
见那姑娘静默不语,只近前道,“如今姑娘正值侯爷宠爱,便是天上月也是要得的,何不求求侯爷?”
她一股热心肠,再看那玉一般的人儿,又闷头不说话了。
女府医心道,原这平宁侯的新宠,竟是个锯了嘴儿的葫芦。
纵然有那些婆子婢女们的劝阻,但好歹沈卿司还并没有把她关在这一方,她坚持出去,众人也无法了。
她又何曾是个愚笨的?走到如今不过是没有选择。
拿出新晋得宠的架子出来,只让与自己相熟的红袖同行。
仆人房里榻上的余妈面容浮红,呼吸有条不紊,终于不是苍白残败的模样。
只是沉沉的睡着。
“姑娘放心,余妈已经服了侯爷方子上的药睡下了,大夫说,且得睡上三个时辰才能补些气力呢。”
一个机灵的小丫鬟回着话,说着还把沏好的茶递给桑无忧。
“是哪里来的大夫?”
那小丫鬟有些犹豫,到底还是说了实话,“不曾知道底细,但看那大夫行医做派与谈吐十分有理,倒像是...从宫里来的太医。”
说完,还从怀中拿出一瓶熔墨葫芦的药瓶递给她,“大夫临去前还吩咐奴婢,余妈醒来后伺候服用三颗,往后一日三颗饭后服用,说是做固本培元之效。”
她点点头,环视一圈这陋室,竟发觉破了好久的窗柩与房顶都已被人修补好了,就连余妈榻上之物一应都是新的全的。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鬟红彤彤的一张小脸笑的可爱亲切,“奴婢碧果。”
“照顾余妈的有几人?叫来我瞧瞧。”
碧果忙出门将外面的两个婆子两个小厮都唤进来,“回姑娘,是我们五个伺候着。”
桑无忧瞧着几个人都是老实可靠的,并不像是偷奸耍滑之人,又一一问了底细与过往,心才缓缓放下些。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只是碧果的家世可怜些。
她原是京官九品的私生女,本就不受待见,从小在府邸就受了不少的苦,父亲下狱全家也都散的散、完的完,主母无德,散前竟还将她卖给人牙子,卷钱走了。
碧果虽说不幸,可到底总算上天不弃,被侯府看中买来做了个杂役丫鬟,若是卖到窑子去,恐怕又是个破席子裹尸。
“大家不必如此拘禁,我也只是个奴婢罢了。”
桑无忧起身,一一扶起众人,几人犹如受惊的鸟儿般忙道不可不可,见状桑无忧也没有再强迫什么,只将自己带来的赏钱一一分了二两,又让众人好好帮着照顾余妈。
待众人都去了,桑无忧走到余妈的塌前,握着她温暖依旧的手,大滴大滴的沉默落着泪。
连声音从不敢出。
只咬着唇,太过用力已经咬破了,她却不知疼痛,只定定的看着余妈。
听着她绵长安定的呼吸,心中的那块堵塞锥痛的巨石终于落地。
只要余妈能活下来,那她做的一切,都值了。
她抹一抹眼泪,在余妈的塌前守了不知多久,只见日头西沉婉月浮出,余妈仍睡着,外头响起婆子催促之音,她绽个似舍似得的笑,才依依不舍的推门出去。
行至半路,忽听后面有人叫她。
“姑娘,且慢!”
第二十九章 竹篮打水
她回头,见追来的是那个小丫鬟碧果。
“姑娘,且慢!”
碧果微微气喘,眼睛亮得如星子,“姑娘这钱,奴婢不能要!”
无忧不过大她一岁,可近来她经历的实在太多,仿佛一夜之间便长大了。
看着眼前的憨憨的碧果,恍然想起三年前的自己来。
“怎么他们都收了,你却说不能收?”
“这钱若是侯府的,奴婢收得比谁都雀跃,可是这钱若是姑娘辛苦攒下的体己钱,奴婢就不能收!我小娘说了,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该要的钱,一个铜子也不能要!”
她伸出的手心里,安静地躺着那二两银子。
“你又怎知这不是侯府的钱,而是我的体己钱?”
碧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瞧这银子实在、实在是有些过于零碎,并不像往常侯府地赏钱...再说句不好听的,我瞧着姑娘刚刚看着这赏钱,眼神尚且有些眷恋...”
无忧也不禁淡笑。
是啊,这钱都是她日夜熬出的,光这赏人的十两,已是她过去一年都攒不下的了,怎么舍得?
她顿觉这小姑娘十分聪明率直,又十分会做事。
她一眼便瞧出这钱自己是自己辛苦攒的,却也并不当着众人的面儿不收,倘若她说不收,那其他人又能安心收下?私下里想必也是会给她小鞋穿也未可知。只待自己走远了,才匆匆追来,道出此中实情。
既聪明又谨慎,还有一个观察入微、体贴真诚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