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呷砺乌。”
“阿呷砺乌。”
她说过的,她的这只眼睛还有用处。
手帕包住眼珠,来人垂眸,眼神淡漠地扫过没了声息的她,低语一句哀悼词,然后化为万千黑羽消散于狂风与黑夜中。
天刚破晓,成婚的小女儿上楼来为阿妈献茶,她推开门,却见阿妈生死不明躺在一片狼藉中。
“阿妈!”
小女儿搀扶起她,不小心碰掉了她的头巾,头巾之下的头发不知何时早已掉光,褶皱的头皮间皆是一大块一大块触目惊心的黑斑。
医院里,大女儿和小女儿哭着问医生:
“这是什么,老年斑吗?”
医生脸色惨白:“是,是尸斑。你们的母亲…至少已经去世有半年。”
医生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女儿的哭声越来越大。
半年前,是她订婚,敲定结婚日期的日子。
——
杜却池上班出门前发现甘柑站在阳台,手里捏着什么,正对着太阳眯着眼睛打量。
阳光给他镀了一层刺眼的金圈,杜池却看见他的第一眼,竟然觉得有几分圣洁。
“小却。”
甘柑叫住要离开的杜却池,收下珠子一步步慢条斯理地朝他走来:“今天房门口的锦囊你打开了吗,我有送你礼物。”
在甘柑打温和又带有强迫意味的笑容下,杜却池只能不情愿地返回房门口,当着他的面拆开了他的礼物。
一天天净放些没用的玻璃珠,他当自己是鸟吗?
杜却池心里腹诽,可手摸出里面的东西看清是什么后,心咯噔一跳。
钻……钻石?
甘柑说:“喜欢吗,比起平平无奇的小珠子,我想你现在肯定更青睐这些小玩意。”
“你买的吗?”
甘柑摇摇头:“别人送我的。”
送?
杜却池显然不信,倒不如说他是抢来偷来的自己还更相信点,毕竟他可是对偷与抢可格外擅长呢。
甘柑没有具体说明钻石的来源,杜却池也缺乏兴致去追问。
他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他就对甘柑所说的“送”有了一个具象化的了解。
某天一个闲情逸致的休息天傍晚,杜却池饭后出门散心,打算去家附近的商场里闲逛。
从专卖高奢的一楼进去,漫无目的蹭着暖风,杜却池像是被什么吸引到,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他居然在一家珠宝店里看见了甘柑。
准确来说是甘柑的照片。
柜台旁边,展示钻戒佩戴的一系列商业照片里,杜却池近乎是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其中最为惹眼突出的甘柑。
甘柑仰起头亲吻着手指上一颗璀璨的钻石戒指,眼睛微微瞥向摄像头,惑而不魅。
杜却池那天回家回得很早,一进门甘柑果然一如既往坐在沙发上等着他,这么多些日子过去,杜却池竟也该死地习惯了他匪夷所思的所作所为。
“喂,你是当模特的?”杜却池从来没有叫过甘柑的名字,理由也很引人发笑,甘柑这两个叠字喊出来太腻歪了。
他讨厌死甘柑了。
“我已经当了三年多的模特了,小却。”甘柑笑道,“我接的最多的是珠宝的商务,很多拍摄方在工作完成后都会很大方的把拍摄品送给我们。”
杜却池听得嘴角抽搐,钻石还真的是别人送他的。
“我最新送你的那颗钻石的广告是六个月前拍的,但在当时是未上新的新品,我需要保密,所以才只能等到它今天上市再送给你。”
杜却池皱眉,这说的什么话,显得是自己不满他这么晚才把值钱玩意上交出来似的。
知道手里的钻石不是乱七八糟来路不明的赃物,杜却池勉为其难收下了。
但他最意外的是甘柑是真的有工作,他之前听妈妈讲他上班的事情,以为只是她一通被迷惑之后的昏话。
杜却池回房间甩上门,做模特要签署合同,签署合同就代表甘柑在这个社会上必然是有个正经身份的,
再仔细一琢磨,那甘柑其实不是虚无又飘渺的孤魂野鬼?
杜却池盯着房门快烧出一个洞来,他按捺住跑出去质问甘柑的冲动,强迫自己嚼烂咽下肚子。
他有问过他,他就是个喜欢装糊涂的鬼东西,要是杜却池没掌握好问话的度,一不小心令他感到不开心了,杜却池周遭的和他关系不错的人就要遭遇不测。
杜却池担不起这个责任,也不敢担。
所以能远离他就远离吧,惹不起还躲不起了。杜却池窝进被子,从床的左边滚到右边,脸埋进荞麦枕头里,悲催地想。
杨沿这段时间有来再联系过杜却池,说是又帮他物色到一个还算靠谱的大师,杜却池兴致勃勃跑去会面一下,发现就是那位装瞎子算命被他撞见真面的骗子。
“算了吧。”
杜却池请杨沿喝了一罐冰可乐,大冬天就这寒气一饮而下,说不出的畅意。
“你白天学车,晚上还腾出时间来帮我找大师?”
杨沿拉开易拉罐:“那不是觉得你太可怜了吗,要跟个非人的东西朝夕相处。”
杨沿灌下一口气泡,凉得打了个颤,“换我肯定早精神失常受不住,你居然能坚持到习惯他的存在。”
杜却池仰天惆怅道:“我也是没办法啊——”
话未说完,杜却池无意瞥见一抹熟悉的影子。
握住铝罐的手指倏然收紧,粘腻的可乐溢出气泡流到了他的手上。
杜却池与杨沿之间欢乐的氛围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降至冰点,杨沿只顾着喝可乐打嗝,尚未察觉到异样,还一脸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