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交点之后,他们又回到各自的方向,距离拉开,渐行渐远,一直到十年后的现在。
那是林姰到英国上学的第一年。
她原本一心想去北京,是外婆离世让她下定决心离开,临走前和爸妈闹得很僵。
留学生活异常艰辛,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语言不通、种族歧视、课程吃力,其实这些都不足以打垮她。
她是非常坚韧的性格,形单影只当独行侠也没关系,课程吃力就花比别人更多的时间,遇到种族歧视她会毫不犹豫地反击、把那些老外骂得目瞪口呆。
可是伦敦多雨,她会在每个雨天回到高考结束的那一天。
可就是这样糟糕的、潮湿的时间里,有个男孩子,不厌其烦地给她发送狗狗的照片,事无巨细地给她汇报狗狗的成长状况。
在她从图书馆出来的深夜,在她打完工累得活不到明天的凌晨,在她经历种族歧视的异国他乡街头,在她因为想念外婆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的时刻……就像是阴雨天气里一道想要抓住、却无法抓住的光。
一开始只是狗狗的照片,后来她开始对他的兴趣大于狗狗本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遇到烦心的事情也会讲给他,他的话不多,却刚好每个字都可以戳在她心脏最柔软的部分,比她自己还要懂应该怎么哄她。
她开始频频查看手机。
她开始期待手机响起提示音是他的消息。
在
室友问她是不是恋爱,不然怎么会如此“草木皆兵”。
林姰心惊。
那种看到他信息的开心、和看不到他信息的失落,或许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喜欢。
她意识到事情不妙,手足无措,呆瓜一样问室友:“表白前应该做什么呢?”
室友对她这个母胎单身感到无奈,说:“宝贝,你要先确认对方是否单身。”
对哦。道德败坏的事情她不能做。
跨年夜那天,她点开他的对话框。
如果表白成功,那他们就是新年第一天在一起的,过纪念日会很方便。
可是眼睛快要把键盘盯出个窟窿,手指半天没有敲下一个字。
他说的上一句话,是前几天问她:【跨年夜怎么过。】
她回:【要去泰晤士河畔看烟花,花了我50镑呢!】
要说什么呢?
——你有女朋友吗?没有的话我想当你女朋友。
太直白了,如果失败朋友都没得做。她不舍得。
信息编辑好,又删掉,反反复复,来来回回。
最后憋出一句笨拙的、干巴巴的:【跟喜欢的人说新年快乐了吗?】
消息发送成功的瞬间,全身血液都在往脑袋上冲,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只因她做了出国之后、第二莽撞的事。
她不知道他多大、叫什么、从事什么工作又或者学什么专业,甚至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个国家——如果是在中国,那他们之间应该是有时差的,可为什么她的消息他总能秒回?
而后,眼睛就紧盯着对话框,一眨不眨。
可是手机迟迟没有消息,室友已经盛装打扮喊她出门看烟花。
那是林姰第一次看烟花秀,足足花了她一个穷学生50英镑,她却心不在焉,连票价都没有赚回来。
因为整个晚上,她频频拿起手机,频频查看消息,甚至因为心不在焉,在人潮汹涌之中,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人。
她下意识说“Sorry”,却听见一句咬字清晰、声线沉冷的“林姰”。
林姰猝不及防抬起头,大片大片的烟花竞相燃放,黑夜被染得五彩斑斓光芒璀璨。
而在这片夜空之下,是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清冷面孔,黑发黑瞳的中国帅哥,肩宽个高,帅得人倒抽一口冷气。
她不免惊讶:“好巧啊裴清让。”
裴清让说了句什么,声音被烟花淹没,她却能读出他的嘴型,那是一句:“新年快乐。”
她笑:“新年快乐,我室友还在等我,先走啦。”
没有过多的寒暄,如同陌生人擦肩而过。
而下一刻,她等了整晚的手机响起提示音,是他回复了她的消息。
她问:【跟喜欢的人说新年快乐了吗?】
他回:【今天亲口跟她说了。】
因烟花秀而滚烫、沸腾的兴奋,在这一刻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一般,只剩灰烬。
至此,朦朦胧胧的喜欢无疾而终,或许本来就不可能的事情,根本也没有尝试的必要。
好在未曾谋面,可以很快释怀,也许本来也没多喜欢,她在狗狗去世后也鲜少想起他。
眼下,和裴清让,林姰没有交代其中过程,只是说到表白那天、得知他有喜欢的女孩,三两句话就完全概括自己的感情史,自己都已经不在乎的事情,放在回忆最深处就可以,并不值得再次提起。
裴清让垂着长长的睫毛,没有说话,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但是林姰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眼眸透亮:“所以我不知道是你比较好亲还是他,因为我没有亲过他。”
她语气轻轻地补充,嗓音有种凉而柔和的音色:“也没有亲过别的男生,你是第一个。”
视线相对,雪光映衬下,那双眼睛一如往常没有情绪,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林姰:“所以,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裴清让:“那表白那天,你有没有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