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梨道:“难道就任凭这帮坏人横行霸道,自生自灭?不管了?”
“当然不是。诸如我瑶光这等地位显赫的仙山,但凡有头有脸的邪修组织轻易是不敢招惹的,敢向你们动手的皆是亡命徒。亡命徒可就能随便杀了。”他说着伸出五指一握拳,目光危险地扬起脸,“你当师兄们每年除夕前下山挂的那些彩,都是怎么来的?”
小师妹刚消退的红晕又有卷土重来之势,她忙遮住两颊,“有、有身份的邪修是什么?邪祟也有门派根基么?”
“算不上,他们不讲究传承和底蕴,内部全靠拳头说话,谁厉害就听谁差遣。偶尔能出几个实力不容小觑的,不过都不长久。像早年的‘雍和’,曾一气吞并了四五个邪修教派,盛极一时,引起过不小的轰动,这几年似乎也没听到什么大的动静了。”
一直垂首闭目养神的奚临,眉心无端皱了一下。
瑶持心却漫不经心听着林朔所述,没来由地起了个念头,她想,现在的几大仙门和平共处,那以前,和谐吗?
*
极北之海的孤岛,刚至申时初刻,此地的天色却已经擦黑,遥远的海天一线闪过红日最后的光。
剑宗坐落的海岛四面环绕着嶙峋山石,白日看是浩瀚绝景,到夜里就成了诡秘幽暗的怪诞之地,瞧着颇为阴森。
山门处落下一行外出归来的人,守山弟子朝为首的那个恭敬行礼,他也并不拿腔作势,倒很谦逊地还了一礼。
余下的同伴陆续散开,唯有他独自向主殿拾级而上,是要去给宗主述职的。
连日赶路风尘仆仆,纵然喜洁,他衣袍还是落下些许褶皱。
剑宗门徒里的女弟子并不多,然而知晓他今日会回门派,竟纷纷不约而同地聚在附近,来是来了,都只偷偷地探着头张望,也不敢真的上前打搅。
夜色下的白燕行形单影只地走在冗长的台阶上。
他侧脸堪称精致,眉眼清俊萧疏,过于白皙的面孔和周身霜色的弟子袍一并融成了临照空山的月色。
小弟们路过的停下叫一句“白师兄”,看上去他在门派之中还算受尊敬,可暗处仍有人影带着微词鄙薄道:
“不过是宗主的一条走狗,他有什么好得意的?也配自称‘师兄’?还真把自己当前辈了。”
旁边的人提醒:“你小点声吧。”
又有人道:“白家人到这几代也就剩一张脸能看了,好不容易出个‘天才’,可不得当宝贝似的捧着吗?”
“他自己家捧着还不够,门派里也得捧着?”说完看一眼周遭叫小白脸迷得神魂颠倒的师姐妹们,愈发不愉,“咱们都得把他当独苗供起来不成?”
那人意味深长地笑他:“你说说你,羡慕人家好皮囊招人喜欢做什么?你也想学着做皮肉买卖吗?”
对方一听就会意,跟着便笑了起来,笑得猥琐且心照不宣。
彼时白燕行已然爬到最末的一级台阶,远处同门的声音极轻,可他还是一字不落听到了。
他听得清晰又听得熟悉,脸色半点不改地撩袍进了主殿的大门。
第46章 桃花源(一)年轻人气盛,受得了苦,……
主殿是整个剑宗最雄伟的建筑,内里宽阔空旷,正中一柄巨剑微微倾斜着与地砖融为一体,直指向天。
北冥剑宗立派至今已有两千年,虽不及古瑶光历史深远,却也算现存的老派仙门里,实力数一数二的一位。
花无百日红,古早那批门派走到如今,没落的没落,消亡的消亡,活着的已经没几个了,北冥在其中俨然十分鹤立鸡群。
但和昔年的巅峰时期相比还是衰微太多。
想当初问鼎众仙门之首,何等风光无限,北晋上下都在其庇佑之下,曾经因有剑宗的声威而成为九州大陆最富饶的国度。
门派内后起之秀更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据说最繁盛的时候,一个入内门的名额都得办好几场演武争夺,简直炽手可热。
白燕行踏进空荡荡的大殿,近乎是一走入这个地方,他星眸里的光就冷了七八分。
正前巨剑之下,歪在方座榻上的宗主仿佛等他很久了,眼神扫过来,好整以暇地打量他近前的步伐。
那司礼太监似的丹修长老掖手矗立在旁边,面上满是等着看好戏的得意之色。
“回来啦。”
剑宗宗主一身肌肉虬结,穿得却颇为袒胸露乳,不修边幅,“看样子这次的任务不好对付啊,连你出马都耽搁了几个月。”
面前的青年撩袍半跪下去,例行公事地回禀,“南岳附近刚起过兵戈,如宗主所料,弟子带同门抵达时,部分村庄已受邪气侵蚀,因妖邪滋生太快,轻易斩杀不尽,所以耽搁了一些日子。”
剑宗宗主瞧着貌似很好说话的模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么,赶路总需要点时间。”
言罢,他顶着魁伟但有点伤风化的躯体坐起身:“听人说,你还带回来一个婴孩啊?”
“是。”白燕行并未抬头,“此子虽在怨邪之气中浸染数日,却不曾因此妖化,根骨似有不俗之处,所以弟子才将他带回宗门。”
对方静静听完,笑问,“我不是下令,诛邪要一个不留么?”
他犹豫一瞬,还是解释:“宗主,可他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