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温暖的,圆融的花香。
瑶持心初时尚且吹得断断续续,眼见师弟没叫停,索性一遍一遍地接着练,到后面已然能够十分顺畅流利吹完全曲了。
甚至还能炫个技。
大师姐一曲终了,正胸有成竹地想去问奚临怎么样,“师”字堪堪出口,就见青年歪在树上呼吸绵长,俨然是已经睡熟。
她尾音悄悄一止,眼底漫出柔和的感激,从须弥境里取了驱蚊保暖的法器将他罩住,自己则捧起排箫接着吹下去。
*
修士对睡觉的需求并不大,偶尔疲惫,也不过浅眠一两个时辰,但这一宿奚临却睡得格外酣沉,一觉便是天亮。
晨辉落在他眼皮上,耳边仍絮絮地飘着什么旋律,他睁开眼时竟不知是被哪一样吵醒的。
奚临扶着头坐直身体,周遭恍惚有何物一闪而过,收入对面之人腰间的荷包内。
那响了一整夜的《浮槎》终于停了。
“师弟,你睡醒啦。”
他艰难地望向面前的瑶持心,见她手上果然握着排箫,荒谬中带着不可置信。
“师姐你……还在吹啊。”
“想不到吧。”她腰背挺得笔直,眉宇间颇有炫耀的意思,“这曲子我现在能吹三种花样,倒背如流,还能笛子排箫来回切换,无缝衔接!要不要听一段?”
“……”
寻常人遇到这种情况会吹一晚上的曲吗?
奚临以为她待得无聊自己就该回去了,谁承想大师姐会这么实诚,实诚得叫他语塞,但又有种熟悉的无可奈何。
“我又不是要折磨你,这曲子有必要练一整宿么,你还不如去背两个法阵实在。”
瑶持心没料到自己精心磨炼的技艺他竟这么不领情。
“是你说想听的,我那不是想表现得有诚意一点吗!就吹两下,怪敷衍的,怎么好意思拿来谢你。何况也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吧。”
奚临愣了一下,原以为师姐只是随便说说,这回反而轮到他不自在起来,一瞬竟不知要怎么往下接话。
也就是在这时,披着朝阳辉光的姜黄纸鹤扑棱棱飞向两人,金光闪闪地停在了瑶持心指尖。
此物乃瑶光山传讯用的仙器。
是来提醒她的。
瑶持心道:“第二轮大比快开始了。”
第18章 论道(十七)白,燕行。
比试的场地依旧是试炼峰刀削般的断台,但却稍有不同。
这一轮是从余下的五十人里竞出二十五,对局的场次不少,居然没有如先前一般同时分几场进行,而是单局直接上断峰台。
按照往年惯例,约莫得在第三或是第四轮才会拓宽场子一局一局地比,因为越到后面越是高手交锋,更值得一看。
今年如此重视,恐怕有那小白脸的缘故。
瑶持心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古怪。
他镶在胸前的眼睛到底是什么?
鹫曲被长老们带走之后,似乎一切后续消息都有意地封锁了,半个字也没往外透露。
此物竟能避过一众仙尊的耳目。
要知道小白脸昔日击败雪薇时打的可是前六的排名之战,可不比和她交手,只有长老盯着,满场坐的皆是大能,众目睽睽下他竟全身而退……
师弟说是什么眼来着?
驱邪眼还是提鞋眼……
她刚领着奚临走到台下,蓦地听得周遭一片惊讶的低呼声,瑶持心正狐疑地抬头,神色当即也跟着振奋起来。
老爹,竟是她老爹!
瑶光明亲自到场了。
大师姐宛如凡间的三岁孩童,立马揪着奚临的衣袖心潮澎湃地指向高处的看台,“我爹我爹,你看那是我爹。”
奚临:“……”
大概因此前出了鹫曲的意外,作为主持大比的东道主,这一轮他自然得亲身坐镇。而来的还不止瑶光掌门一人。
毕竟瑶光明资历最深,前辈亲临哪有晚辈坐着不动的道理,于是各派宗主纷纷跟随在后,算算人数,应该都到齐了。
这放在以往也得是前六名对局才会有的阵势,想不到今次在第二轮就提前得见,行将上场的弟子们不禁士气大增,又是备受振奋又是畏怯紧张。
一面因尊长在场更想一展身手,一面也担心落败害自家门派蒙羞。
满场的朝元修士各怀心事,只有大师姐兴高采烈地在比爹。
她是最不必担心发挥失常回家挨骂的人,故而在一众表情里显得分外与众不同。
师弟到底不知道,对于瑶持心而言,这是自那场大劫难后她第一次瞧见活蹦乱跳的瑶光明。
一个会动的,没有浑身是血的爹。
这本就是她一直以来竭力拼命的缘由之一,怎么可能不兴奋。
瑶光掌门的地位明显备受尊崇,和别派尊长们互相见了礼,便被簇拥着坐了上座。
大师姐看在眼中,不禁与有荣焉,一边骄傲一边托腮感慨:“明明是同一条血脉,怎么老爹就法力滔天,我却百无所成,我真的是他亲闺女吗?从小我就怀疑自己是捡来的,这资质差别也太大了。”
左思右想,觉得问题多半出在她娘身上。
旁边的奚临望着端坐高台那其貌不扬的富贵胖子,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地忍不住道:“形貌上的差距才更大吧……”
很难想象,要把掌门这幅面相完全镇压下去,再生出瑶持心此等五官,别的不提,掌门夫人的姿容一定非同小可。
那不是等闲之辈能够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