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德勾了下嘴角,被公爵这越来越熟练的坦诚和撒娇捂得心里一暖,想也没想,抬手就摸了下对方脸上那尚未褪去的一小块虫纹。
罗奈尔德刚被这突然的动作激得条件反射往后一退,却马上被克莱德握住了手腕。
“话说回来,撒穆尔他们呢?”格伦达尔的声音忽然传来。
他不是想故意打扰公爵二人亲近,而是到现在为止一直没看见撒穆尔和柯洛恩的踪影,这让格伦达尔不禁有些心慌。
只能坐在地上的托特莱尔也想到了某种可能性,脸色也变得苍白。
克莱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把之前还在城堡里时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那时,克莱德从嘉维恩的记忆中脱离,才醒来一小会儿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分离了出去。
在那一瞬间,他又再次回到了之前观看嘉维恩记忆时的那种奇怪状态。
克莱德觉得自己好像是灵魂被拽出了身体,他能看到周围发生的一切,但却无法操纵自己的身体。
他看见城堡的墙壁、地面出现异变,那些原本平整的地方冒出一团团凸起,上面还逐渐浮现出清晰的五官。
那些凸起的东西全是一个个头颅,它们不断往外爬着,从墙壁和地面里挣扎着长出奇形怪状的驱赶和四肢。
它们没有意识,只是披着一层雪白无暇的皮,不知疲倦和疼痛地、一波又一波地冲向撒穆尔和柯洛恩。
撒穆尔和柯洛恩为了保护好友,只把那空间有限的防护道具罩让了出来。
于是克莱德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撒穆尔一次次挥出匕首、扔出道具,又在逐渐累积的疲惫中身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伤。
克莱德心急如焚,但却只能浮在半空什么也做不了。
在看到某个异形怪物的瞬间,克莱德的思维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他认出了那只怪物的脸。
那张脸原本属于一只雌虫,曾经在克莱德示弱接进村庄时、把他带入村庄并下药的那只雌虫。
就在那一秒间,克莱德意识到了这座城堡的真正面目,也明白了为什么偌大的一座城堡里只有寥寥几个守卫。
——这座城堡是活的。
联系起当时他来到城堡后发生的所见所闻,以及嘉维恩那些并不完整的记忆,克莱德就把事情猜了个大概。
那些被变得像植物、双眼没有神采的亚雌全都是一只亚雌的复制体,而那只亚雌,就是两百多年前害死了嘉维恩唯一亲人的那个侍者。
嘉维恩恨死了他,但是又不想让他就这么轻易的解脱,这么多年里一直拿一点不多不少的能量吊着他的命。
后来应该是出现了某种变故,很可能就是嘉维恩的手杖从琉璃色变成漆黑以后,嘉维恩的身体就出现了某种变化。
克莱德猜,那多半是和复刻一事有关,很可能就是嘉维恩忽然没有办法再去制作复刻体了。
也因此,嘉维恩不得不又找到了一种办法,就像是黑街交易会地底、那棵奇怪的树诞生出和埃德加尔模样相同的个体一样,他开始去制作那只亚雌的同样个体。
但那些亚雌个体不像埃德加尔的一样完整,具体的缘由就是个谜。
克莱德猜这期间应该是出现了数量不小的“失败品”,而这些失败品,全成了这座城堡的口粮。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亚雌开一扇门都要献出一条手臂的缘由。
当然,克莱德丝毫不怀疑,嘉维恩就是故意这么设计的,那只扭曲的雄虫乐得看这些亚雌的个体模样凄惨。
但克莱德记得在那段记忆里,嘉维恩建立这座城堡的初期,根本没有“城堡是活物”这个迹象。
那这个异化可能是出现在那中断的记忆之后。
反正因为这突然的不知原因的变化,城堡的胃口变大了。
嘉维恩就开始把那些不够虔诚的信徒、犯错的手下当成饲养城堡的材料,将这变成了一种残酷的处罚方式。
除此之外,多半还投喂给了城堡其他的饲料,比如动物和虫兽。
而那些被城堡吞噬的虫族、动物、虫兽,就都成了这座雪白城堡的一部分。
嘉维恩曾经在白鹰组织的堡垒一事上吃了个大亏。
当年他任用了许多虫族为他做事,但是就因为小小的一个疏忽,就让罗奈尔德和他如今的公爵府管家卡普林潜了进去。
只不过一夜,罗奈尔德就和卡普林把那些虫族几乎给杀了个干净。
这件事给了嘉维恩一个教训,于是自那之后,他就不再信任自己的那些手下和信徒。
嘉维恩把他们放在这座城堡里,也仅仅是让其作为备用的口粮,让这座活着的城堡能在紧要关头把他们吞吃并转化成怪物。
就像托特莱尔之前所说的那样,嘉维恩早就留有后手。
一旦他生命垂危活着是被迫失去意识,这座城堡里的某种机制就会被触发。
只是和托特莱尔想得不一样的是,被激活的不仅是那些没有意识的亚雌个体,还包括了这座城堡本身。
那些曾经丧命于此的生物们脱离了城堡、开始疯狂攻击入侵者。
它们的身体是胡乱拼凑的,但这丝毫不影响它们的速度和战斗力。
无痛无感、没有自我意识的怪物们根本杀不干净,只要城堡尚存,它们就能一次次复活。
这样别说是两只依然伤残的虫族了,就算是一支军队也没法抵抗。
眼看着撒穆尔被怪物缠住,差一点就要被活活撕碎,他的哥哥柯洛恩毫不犹豫地替他挡下了四五道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