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诚从进包间到上菜都没有说过话,几位叔叔跟他搭话也只是僵硬地笑笑,像个英俊的哑巴。菜都上齐,他也没有动筷。
见他父亲陈利面色不佳,温辛朝他那边靠了一些,低声说:“餐具我用沸水烫过两遍的。”
陈可诚这才抬眼看向他。
他们挨得很近,陈可诚能闻到温辛身上的淡淡香气,像渍了糖的柠檬。
温辛长得很漂亮,眼睛微微弯着,唇角弧度恰到好处,讲话声音温柔,吐字清晰,咬字让人感到舒服。陈可诚感觉有一团温暖的云缓慢地飘过来裹住他。
温辛用公筷给他夹了些食物放到他跟前的餐盘上:“你刚回国,是不是吃不惯中餐?这家很好吃,尝一尝吧。”
温辛觉得脸热,这家餐厅他没来过,菜也没吃过。
“谢谢。”陈可诚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他发音不准,语气稍显生硬,而且表情有些木讷,显得有些呆。
陈可诚左手握筷,右手握勺,把一块肥瘦相间的东坡肉推到勺子上。
温辛终于知道陈可诚迟迟不动筷的原因。
他不会用筷子。
温辛去消毒柜给陈可诚拿来刀叉,陈可诚局促地接过,又说了声谢谢。温辛笑着说不用。
见陈可诚吃了不少,温辛问他:“怎么样,好吃吗?”
“嗯,很,好吃。”陈可诚不太自信地顿了一下。
饭局过半,温辛倒酒倒水也已转了好几圈。陈可诚餐盘里的两只虾迟迟未动,但他又会用叉子时不时碰碰虾,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
温辛询问:“对虾过敏吗?”
陈可诚的神色明显沉下去几分,眼圈微红。几位长辈喝酒喝到兴处,交谈得热火朝天,无人在意坐在角落的两人。
陈可诚说:“不过的。”其实陈可诚不知道,他没有吃过虾。
温辛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过陈可诚盘里的虾,边剥边说:“不想下手剥?没关系的,我给你剥。”
陈可诚抿了抿唇,去看温辛剥虾的手。他的手很好看,修长白皙。隔着一次性手套,也能看到泛粉的指尖,指甲圆润。
他咬了下唇珠,用蹩脚的发音说:“外公不让我吃。”很委屈的。
说完他看向温辛,仿佛在期待他说些什么。
温辛剥完一只蘸好酱汁放到陈可诚餐盘里,与他对视一眼,继续剥另一只:“没关系,你现在吃,他看不到的。”
陈可诚回国本就是来装呆卖乖的,但从这一刻起,他像是醉酒一样,很想哭,甚至想要同温辛诉苦。
这完全不像他。
陈可诚讨厌这样的自己,可他又难以控制情绪。
温辛说得没错,潘正权看不到的。他已经不在了。
他用叉子戳虾放到嘴里,偏过脸,不想让温辛看了。
陈可诚和温辛想象中不太一样,外表看起来冷漠不好相处,实际上像个小孩子,明明想要得到安慰,却又别别扭扭拉不下脸说,要人猜。
整场饭局温辛很忙,没吃几口东西,等他倒酒回来,盘子里装得满满的。
陈可诚低着头,在玩手机了。
温辛说:“谢谢你。”
陈可诚头也没抬,“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饭毕,送走其他人,温敬肖在车里对温辛说:“你做得不错,但陈可诚那孩子...再看看吧。”
温辛说好。
陈可诚的表现长辈都看在眼里,他像块木头坐那儿,什么都不说,也不做。陈利走时脸色极差。
只有离他最近的温辛知道,他心情很不好。吃饭时,他应该是偷偷哭了,眼睛很红,像外面淋了雨的小动物。
温辛靠在车窗边,开了一条细缝,带着淋过雨的泥土和草味道的风钻进来。温辛忍不住去想,陈可诚挨骂会是什么样子,如果陈可诚哭,又是怎么样哭。躲在被子里吗,会哭出声吗。
温辛不知道为什么会萌生这种想法,这很奇怪。
他关上窗子,将雨水味道隔绝在外,阖上眼小憩。
“陈可诚你怎么回事?”陈利在车里质问道。
陈可诚吸吸鼻子,中英夹杂地说:“我也不知道,爸爸,对不起。我有点怕,也紧张...”
陈利气得脑袋发昏,他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禁想,从小离家挨打挨骂长大的孩子,缺少良好的教育,中文又不好,说话都磕磕巴巴...可能是自己太过于赶鸭子上架。
但陈利不解,潘正权明明是个很精明的老头,到底是怎么把这孩子养得跟个废物一样。想到最近在辅导陈路与语文的温辛,陈利忽然开口,安慰道:“算了,是我太着急,慢慢来,先给你找个中文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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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陈可诚回到家就钻进浴室洗热水澡,他习惯用温度偏高有些烫人的热水,不多久浴室挤满雾气。
热水兜头而下,流过额头、眼睛,洗发水泡泡辣到眼睛,睁不开,边揉边冲洗,脑中忽然浮现温辛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
他猛地睁开眼睛,很快冲干净出去。头发没吹,倒头就睡。
次日一早,陈可诚被陈利打电话叫起来,说中文老师来了,让他立刻滚到楼下去。
陈可诚洗漱完顶着四处乱翘的头发,随便套了件T恤下楼,还差几阶到楼下,看清和周音一起坐在起居室沙发上的人是温辛后,陈可诚顿住脚步,想回房间换衣服,周音叫住他。
“可诚,来。”
温辛也扭头朝楼梯看过来,陈可诚只好僵着脑袋下楼来,索性摆烂,直接很没礼貌地瘫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