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没有打完,但他还是立刻回来了。
可她连自己的比赛都没有看。她甚至搞不清楚今天是几号。
清瘦的男孩子已经放开了时鸢,低声问道:「这位是……?」
「可以回避一下吗?」俞枫晚对着那个人冷声道,「我有话要单独和她说。」
眸光也是冷的,像清冷的月亮,孤高地悬挂在天际之上。
「李良,你先回去吧。」时鸢的眼睫低垂,上面还挂着泪。
看着在情绪临界点的俞枫晚,李良显然很不放心,犹豫着没有离开。
「没事的。谢谢你送我回来。」时鸢的声音很疲惫,「早点回去吧。」
时鸢直接给他叫了车,显示还有五分钟抵达校门口,李良只得先走。
宿舍楼下终于只剩下了俞枫晚和时鸢两个人。
「我不想知道他是谁。」俞枫晚率先开了口,「关于签证的事情,你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时鸢的眼睫一颤,像是受伤的蝴蝶翅膀。
他知道了。
时鸢一瞬间就听明白了。俞枫晚都知道了。
见她没有回答,俞枫晚终于失去了耐心:「所以,我的比赛已经不值得你去看了吗?」
「不是的……怎么会……」
「那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这个点会有我不认识的人送你回来,为什么昨天发生的事情你……」
他顿住了。
他本来想说「为什么昨天发生的事情你完全不知道」,可她显然真的不知道。
俞枫晚突然就不想说了。
有什么意义呢?没有意义。
她连比赛都没看,她怎么会知道。
就在这时,时鸢的手机响了起来。
时鸢迅速接了电话。
「喂,妈妈?
「……什么?!
「你不要着急,你别慌,我现在回来,半小时就到。
「好,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她用力抹了一把眼泪,立刻就要转身往校外走,却在下一秒被俞枫晚抓住了手腕。
「对不起,我回来再跟你解释好吗?我现在必须得走了,我有急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俞枫晚突然拔高了语调。
时鸢的手腕被拽得生疼。
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从签证的事情开始说?还是从父亲确诊开始说?可她现在没有时间了,多一分钟都没有。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真的……俞枫晚,求你,放我走。」她的语调破碎,近乎哀求。
俞枫晚的脑袋里轰地一声。
她在求他,放她走。
收紧到迸出青筋的指节逐渐松开。
女孩儿白皙的手腕上被他的指节握出了红痕,在灯光下尤为刺眼。
在这个没有任何星星的夜晚,时鸢朝校门口奔跑而去,俞枫晚看着她的背影,却觉得整个世界都摇摇欲坠。
俞枫晚从来没有想过,那是他和时鸢在往后两年漫长的时光里,最后一次见面。
如果他的脾气可以收敛一些,不那么冲。
如果他让时鸢等一等,哪怕多问一句。
如果他少敏感一些,如果他有多安全感一些,如果他当时立刻就跟上去……
没有如果。
******
医生下了最后通牒。三天内找不到配型,基本上就没救了。等待医院通知无异于坐以待毙,时鸢开始主动寻求帮助,找老师,找媒体,找亲朋好友帮忙扩散。
「各位老师、同学、未曾谋面的朋友们,
我的父亲时闻身患特发性肺动脉高压,正在生死存亡的关头,现已上ECOM。如果没有合适的器官进行移植,他将撑不过三天。
我们无法眼睁睁看着他离开这个世界,恳请各位亲友帮忙,如果知道任何地区的医院有意向捐献遗体的病人及其家属,请及时联络我们。
时鸢拜谢。」
各个群都转发了起来。
「我的同事老时,A市一中的语文老师,一生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还曾资助山区学生长达八年之久,如今重症昏迷,还请各位帮忙转发!」
「朋友的父亲,真的一家子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如果有人能帮忙,请与我联系,谢谢!」
「不用捐款,不用捐款,不用捐款。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是真事,急需肺源,朋友家里已经在卖房救人了,只希望有肺源救亲人一命!」
……
俞枫晚打过去的电话,要么是正在通话中,要么被直接被挂断,没一会儿打过去,又是忙音。
他已经快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从温布尔登退赛,到十二小时直飞,到深夜抵达S大,再到现在。又一整夜过去了,窗外天已经蒙蒙亮,可电话依旧打不通。
在看见远方的天际泛起的鱼肚白时,他终于忍不住给时鸢发了一条消息。
「你说的那句让我放你走,是什么意思?」
依旧没人回复。
时鸢给他把电话打回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明明生理上已经撑不住了,可俞枫晚还是在一瞬间按下了接听键。
「时鸢?」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
「喂?时鸢?你听得见吗?」
「……我在。」女孩子的嗓音沙哑且破碎,「对不起……」
她在道歉,她却没有说为什么道歉。
那一刹那,俞枫晚的脑海里划过无数种可能性。
他的意识几乎模糊,话语不过大脑地发冲。
「这算什么意思?你要跟我分手吗?就算分手,也该把话讲明白吧?」
「不是……」
「时鸢,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吗?我一个人在想将来的事情,而你毫不在意?你对看不到尽头的异国就那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