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应该没有不漂亮的,”罗慧交代说,“我是收到了请柬,但没去。”
“啊——那你岂不是白出了礼金。”徐琳琳问,“你不会是因为我才不去的吧。”
事实上,罗慧愿意去祝福胡霖,但胡霖在婚礼的前一天给她打电话,说林汉川和他爸妈都确定到场,为了避免大家尴尬,让她最好不要去。
“那他怎么不让林汉川那边不要去呢?说到底还是挑你这颗软柿子捏。”徐琳琳替她打抱不平,“这就是男人,罗慧,趋利避害,自私势利,我和他分开分得对。”
罗慧对胡霖的行为不予置评,听到她这样说倒松了口气:“你能放下就好。”
“我早就放下了,我不是说过吗,我和你不一样,我的人生信条是及时行乐,拿得起也放得下。”
之后几天,罗慧交接工作,收拾行李,忙完了联系清娟,跟她说了自己的行程,也想问问她村里修路的事,然而清娟的答案让她很是意外。
“别傻,要你出什么钱。胡汉和我爸豁出脸面,为的是刮村里的油水,替他的厂修路。”
“可是只修那一段花不了多少钱,我听我爸说计划要通到金家村,金家村离镇上近,以后出去能方便很多。”这是罗慧愿意出钱的关键。
交通有多重要,从金家村的兴衰可以窥见一斑。多少年来,陈家村和金家村的互通有无都是靠着步行穿越铁路,如果能借道偏西边的铁路闸口,斜着修一条连通金家村的大路,就能缩短到镇上,尤其是到镇车站的时间。
“要是这样,村里的人卖米卖菜,碾米榨油都不用再绕道,赶路坐车也不用再起早。”罗慧说,“胡汉可以谋私,但他不要谋得太过分,我就想支持。”
陈家村处在边缘日久,当年通电通得最迟,大家只有高兴新鲜,没人理论其中的不公。罗慧从陈家村出去,进入城市,一度感到庆幸自得,可转过头想,她很少为生养她的家乡做些什么。
岚城这几年发展越来越快,下面的县与县差距却越来越大,村和县之间则更不用说,教育,交通,以及医疗资源,都在向城里倾斜。罗慧想起和琳琳的交流,下乡时跟乡镇医院的护士交流,她们每天碰到的都是很简单的病情,老人,小孩感冒发烧,头疼脑热,摔伤,凡是重一点的都往上转,可是急病恶病的救治时间就在转运的过程中被浪费掉了。
罗慧有时候做梦,梦见自己变成大富翁,想做的不是买地买房环游世界,而是想在镇上和村里盖医院和学校。城里人怎么看病上学,农村人就怎么看病上学,城里有高楼大厦,农村有山谷良田,但都应该有平坦的道路、干净的茅厕、便宜的自来水。
可是梦终究是梦,她在城里生活的这些年,每次回家,被雨淋过的路上还是泥泞,家里的粪桶还是得倒得洗,吃和用的水还是得去上风塘一桶桶地挑。
城乡差距不仅仅是新闻里的名词,报纸上的标题,是城里人来农村走几步,农村人进城转一圈就能感知的事实。罗慧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左右别人,只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而修路是她目前能做的第一件事。
“所以你要把那套城里的店铺卖掉?”清娟听完她的打算,忍不住骂她,“你别卖,真的,谁会念你好?”
“我不用别人念好,我也不是把吃饭的钱拿来捐。”
“你要是把吃饭的钱拿来捐,我要送你去看病了。”清娟嗔道,“本来我是不会跟胡汉那个死人说话的,但为了你,我还是去问问吧,他知道你有这份心思肯定会来脏兮兮地叫你妹妹。”
罗慧忽略她最后一句,敏感察觉她已经不止一次对胡汉进行死人的咒骂:“你和胡汉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
“清娟?”
陈清娟握着手机沉默许久,然后否认:“我没事。”她难得转动脑筋,故意岔开话题,“倒是你,是不是有话忘了跟我说?”
“什么?”
“还什么,雷明,雷明。”陈清娟连喊了两声,“我妈听你大姨念叨你们又好上了?你妈妈都快愁死了。”
罗慧估计是母亲忍不住跟大姨提及,而大姨嘴快传了出去:“清娟。”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也不知道雷明身上到底有什么厉害的地方让你又喜欢上了他,只有一点,别对他太好,男人都是贱骨头,越对他好越不知足。”清娟听她刚提到要去省城进修,意思是去更大的医院打三个月的工,“他会跟着你去吗?”
“不会。”
“那你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
“我们试着在一起。”
“你怎么……”清娟直言,“你也嫁过人,父母支持的婚姻都那样了,父母不支持的肯定更不靠谱。”
罗慧没有反驳,她明白清娟的担忧全是为了她好,可父母的不支持显然是因为用以前的偏见来判断她和雷明的感情,这段感情连他们自己都不敢妄言深浅,旁人又如何能理解呢?
出发去省城的那天,雷明开了车,准时在单元楼下等她。
时间很早,出了岚城看见道路两旁的田野,白色的落霜还没化完。
天气预报说寒潮正在南下,接下来几天要大幅度降温,岚城的冬天真的要到了。
罗慧擦去车窗玻璃上的雾气,看了会儿外面,又看向雷明,他的黑眼圈有些重,下巴冒了些胡茬,想是这些天劳累加没休息好的缘故。
“我说了不用送,去省城的客车只开三个小时。”
“要送,你东西多,一个人不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