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条分割线,区别阴阳、断开昏晓。
“尽管是双黑,但宿泱天赋极佳,韧性也足够,奥罗拉教授便将其当作继承人培养,如亲生般养在身边。”
当事人都没有意识到的偏见,“尽管”两个字出口后,楚穗年微不可察地偏开了头。
“两人关系一直很好,直到最近。”
从实验台上下来的宿泱看到了桌上的名录,一张张翻过去,照片处都是黑发黑眸的年轻人。
不知是奥罗拉没放在心上,还是真觉得双黑出身的宿泱会完全不介意,从一开始这些资料与研究项目就没背着宿泱。
奥罗拉是个天才,天才中的天才,在汇聚了全帝国人才的中央研究院亦是如此。
从研究方向就能看出来奥罗拉在生物、物理等多个领域都有相当的造诣,这种全能型人才几百年来塞恩就出过这么一个。
从研究内容也能看出来,比起道德枷锁与得失利弊,奥罗拉更在乎结果。
并非完全没有感情,奥罗拉对于有过接触交往的人很好,几乎算得上倾尽所有的好,但对于陌生人,奥罗拉就很难产生共情心理。
好像除了认识的人,其他的一切都是字符与概念。
不论是思维黄昏,还是机械永生,奥罗拉的大部分实验都是高层追求长生的结果,多是需要人体实验的项目。
除此之外,以增强士兵战力为主的动物基因融合,为掠夺入侵做准备的空间定位,为复刻异能创制武器而对异能进行的光谱分析与印刻。
宿泱第一次大声与奥罗拉说话,“这根本不是在谁手里的问题。”
“为什么不是,”奥罗拉偏头,“刀在厨师手里是切菜的工具,在杀人犯手里是害人的凶器,错误的又不是刀,而是拿刀的人不是吗,难道因为有人错误地利用,就不生产刀了吗?”
“对,您说得没错,但您的研究是在将刀递到企图杀人的凶手面前,而且还是知情提供,您明明知道时空隧道连通的后果。”
“战争不是结果,是达成目的的手段不是吗,它不会因个别人而停止,历史的车轮只会往前走,有我没我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宿泱捂着自己手肘内侧的针孔,作为最初的实验者,她也为这份数据添了砖加了瓦,“生命是平等的,但是每个人对世界造成的影响,权重却不相同。”
“如果没有您,如果您没有无条件地听从高层安排,如果您没有兴致勃勃地进行这些研究,至少五十年内,塞恩都不可能锁定坐标!”
奥罗拉像是个拥有巨大权能但缺少自主意识和道德伦理的孩童。
她只追求理论正确性以及现实可行性,完全没注意到,或者说不在意远方的哭声。
“五十年能改变多少东西,五十年后有没有塞恩都另说。”
“所以,”奥罗拉后退一步,“比起我所在的国家,你更在意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国家?”
“我在意的是所有人!在意的是和平,在意的是公平,不是霸权主义统治阶级维护的政权利益!”
“您在意的又是什么?”宿泱反问,“您想证明世界的虚假,持之以恒地计算圆周率,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孩,沉浸在自己纯粹的幻想世界。”
“但我想要世界的是一个公平。”
“什么是公平?”奥罗拉拍上桌子,“是付出不等的人享受一样的待遇吗,是所有人所有事一视同仁,还是资源均等化?”
“这都不是公平,”宿泱怒火燃烧的双眸暗淡下来,“这是平均。”
“个体之间无可避免会有生理差异,有身强力壮者自然也有力量薄弱者,有体格健全者自然也有身体残缺者,强迫柔弱者投身力量工作不是所谓的公平,宣扬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也不是所谓的公平。”
“与责任对应的是权利,享受利益拥有权利者反而背负更少的责任,这才是不公。”
“苦难流向苦难,财富流向财富,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难道是苦难者不够努力?”
奥罗拉皱眉,“这些跟我们今天说的有什么关系,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不对吗?”
看着面前因为争吵便眼眶发红的奥罗拉,这位在家会对她倾注关心,转头又可以在操作台上对其他双黑开膛破肚的人。
宿泱忽然灭了争论的心思,双手无力地垂下。
“没有什么对不对。”
“今日是帝国的双黑,明日是异世界的他们,什么时候就会轮到我,又会是什么时候轮到您?”
“您稳坐高台,看高楼起看广厦倾。”
“‘实力至上’只是一种观念,一种制度罢了,没有什么对错,只是立场不同,”宿泱摘下脖子上的ID,“只是老师。”
“没有人会一直健康,人会老,会生病,会面临困境,会成为弱者,所有人都不例外,您也一样。”
“如果弱者就应该被抛弃,那么,当您失去价值的那一天,您就会知道我今日在执着什么。”
将自己的ID放在桌子上,宿泱恭恭敬敬地一拜,“您从未对不起我。”
“但我要对不起您了。”
在弗林特解释完离开后,坐在床榻上的楚穗年双目无神地缠绕着衣角。
虽说是沉浸在楚穗年的记忆里,但是晋楚发现这段回忆被进行了修复补充,在楚穗年视线未及或者背对之地,画面依旧清楚,人物按部就班。
不困于当事人视角,剧情相当完整。
看着下方的楚穗年在掌心编织白线,日复一日加强思维限制,浓烈的情感几乎穿过梦境与时间,投射到晋楚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