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一回来时距离十二点就只剩下十分钟,他看到谢执坐在那,也只是愣了一下,但没说什么,他又发现自己桌上有一瓶助眠饮料,拿起来,看向谢执,发现谢执桌上有一瓶,又看向对面,发现许择凯桌上也有一瓶,于是打开喝了,对准谢执的方向,闷声说了声“谢谢”,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见。
他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喝口水的时候都叹了好几口气。
他喝完就爬上了床铺。
因为他脱了鞋之后,也没洗脚就踩着楼梯上去了,所以一股酸臭味儿隐约飘了过来。
谢执无声站起来,沉默地站在那里几秒钟。
没人知道,他其实是在目测椅子和上铺之间的距离——对,他不可能踩这个公用梯子一下,从此只要他还在这里住一天,就只会踩着自己的凳子跳上去。
他妈的。
谢执没有立刻上床,他站了一会儿,灯就熄了。
他就在黑暗里站了半个小时,一动不动。
按说许择凯如果没睡的话,应该会问他一句站在这干嘛还不睡觉,但许择凯已经睡得和死猪一样。
整个宿舍陷入了一种过分的安静,如果静下心来,甚至能听到呼吸声。
谢执掏出手机,给程避愆发了消息。
程避愆床头有一道亮光。
但谢执没见他回复。
他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橙子,我知道你没睡。”
“你再装死,我就上去了。”
他慢条斯说着:“你别当我是逗你玩,你知道我这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如果我上去了,呵呵。”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过了几分钟,他听到程避愆开口,声音很清醒,这厮十点多就躺上去了,现在都快凌晨一点了,居然还没睡着,甚至听上去没有睡意。
“他们两个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给他们喝了什么?”
“助眠饮料啊,你要我给你一瓶。”
“加东西了吧。”程避愆的声音听上去冷漠冰凉,但谢执还是听出了一种很深沉的疲惫感。
这种疲惫感完全不是针对谢执,但他不知道是从何而来。
同时谢执也知道,程避愆并没有刻意隐藏,因为如果他想隐藏,以程避愆的本事是完全可以做到滴水不漏的。
所以谢执有那么一瞬间心软了,就没再和他兜圈子,“加了点儿助眠的成份,咳,就是快速入睡,绝对安全,族谱可鉴,我们谢家祖上八代都没出过坏人。”
“那你给我也来一份,加大剂量,我想好好睡一觉,明天不上课了。”
“程避愆。”谢执走到他床铺边上:“你怎么了?”
程避愆依旧躺着,声音还是平淡的,“你在关心我吗?”
“对,我是在关心你。”
“不太舒服。”
程避愆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低沉了几分,也透露出了一丝伤感。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吗?”谢执说:“我们应该不算是彻底闹掰吧?我们之间也没什么仇。”
“那个事儿,我蓄意接近你那个事儿,你打算怎么处?”
“什么?”
谢执:“我的意思是,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好,但如果不是那件事,我也不可能认识你,而且我在了解你之后,我就把事给停了,我很尊重你,程避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我没有龌龊的心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起码我现在对你很坦荡。”
“嗯。”
谢执脸色微变:“橙子?”
程避愆的声音不对,很压抑,很沉闷,似乎在极力遏制着自己的呼吸。
谢执又踩着他的椅子,一把抓着围栏跳了上去。
他怕踩到程避愆,所以几乎是悬空在那,一只脚找了个空地儿支撑,“给我腾地儿。”
“快点。”他催促:“不然直接压你身上,不好受的是你。”
程避愆把自己挪到墙边,竟然笑了一声,声音听上去让人起鸡皮疙瘩,像索命的恶鬼,他说:“别这样吧,谢执,我现在已经够不好受了。”
谢执心里咯噔一下,他发誓,他真的只是不由自主,下意识地朝着程避愆的脸上摸了一下——他摸到了一手的眼泪。
“你怎么回事?!程避愆,有谁欺负你了?”
“你告诉我,我去解决,没什么我解决不了的事儿。”他俯下身子,和程避愆贴的极近,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和身上的香气,他压低了声音,“程避愆,只要不是杀了人,我都有办法,你听着,告诉我。”
他顿了顿,再次开口,声音沉着了几分,也更低了,“就算真的杀了人,我也——”
程避愆伸手挡住了他的嘴唇。
“别猜了,大少爷,给我猜了个死刑出来。”程避愆幽幽叹了口气,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淡到微不可闻的哭腔,那更像是一种碎裂之感,但他的情绪已经恢复了淡漠,他说:“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就不能矫情了吗?我是个爱哭鬼,脆弱的很,你要是没见过,就是你少见多怪了。”
“你这么防备我有什么意义?”谢执来了几分火气。“程避愆,你这么端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那又和你有什么相干呢。”程避愆懒洋洋的:“谢大仙人,你多管闲事的样子十分滑稽,而且也很掉价。”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谢执那修长健壮的身体挤过来,关键是谢执没穿衣服,尽管程避愆穿的很严实,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尴尬怪异,他想把谢执推开,又被握住手腕。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的话?”谢执扣着他手腕,一边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