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脸上浮现一丝坦然的笑意, 但背后的萧珣也看不见，“人生苦短, 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问的人大逆不道, 答的人也大逆不道。
萧珣真正的仇人不是萧玧，不是什么王氏一族, 而一直都是皇帝。
但荒谬的是，皇帝能够点头同意杀了萧玧，已经是对萧珣莫大的恩赐。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萧珣应该对他的父皇感恩戴德才对，毕竟他的血脉，他的地位荣光皆来自于皇帝。
而明婧柔，若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她的将来也尽数系于萧珣身上, 只有萧珣好了，她才能尊荣加身，此时也该劝萧珣忘了从前的那些，讨好奉承他的父亲才是。
但明婧柔偏不，她很可能明日就要死了，就算明日不死, 她照样会这样回答萧珣。
就像她和康顺大长公主的事, 或许还能有其他办法，甚至告诉萧珣向他求助, 但她却一意孤行, 决定自己去救楚檀顺便报仇。
明婧柔按住萧珣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她感觉到萧珣的手轻轻颤了颤。
她道：“殿下早些睡，明日还有其他事。”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的多，天也格外的冷。
翌日早起，殿外又是白茫茫一片。
萧珣早在明婧柔还睡着的时候就离开了宣春殿，留下明婧柔一个人睡着，起来后倒也神清气爽。
阿随也已经睡醒了，乖乖地在奶娘怀里等着明婧柔。
明婧柔抱起他就亲了一口，阿随咿咿呀呀地笑了起来，小小的婴孩还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事，或许他还会失去母亲。
若是她真的会死，也只希望萧珣保护好阿随，再给他找一个合适的养母。
不过明婧柔一点都不想死，不到最后她都不会放弃。
一回到卉香殿，明婧柔就开始挑选起来一会儿宫宴上要穿的衣裳。
她挑了一身妃色的衣衫，下面是淡紫色的百迭裙，绣着繁复的花鸟鱼虫，穿在身上很是娇艳，更衬得明婧柔肤白如雪。
“姑娘是该穿得鲜艳一些，”绿歌笑着道，“今日这身就很好，年节上也喜庆。”
明婧柔也笑道：“是，我今日就是想穿得艳一些，否则怪没意思的。”
正挑着首饰，殿外有人来报，说姚贵妃给各宫的赏赐下来了，明婧柔这里也有，她打开一看是一个金臂钏，上面錾着莲花，做工很是精致，一看就是姚贵妃用了心选出来又送过来的。
姚贵妃是在提醒明婧柔，她没有忘了今晚的事，让明婧柔也不要心生退意。
明婧柔便对玉贤宫来的宫人道：“替我向贵妃娘娘谢恩，就说娘娘的心我都知道了。”
如此一晃眼便到了入夜，洋洋洒洒竟是又下起雪来，萧珣不在东宫，便派人来让明婧柔带着阿随赴宴。
因为姚贵妃身子不方便，宫宴便设在玉贤宫附近的宫室中。
皇室主支以及皇帝近臣都在主殿，其余臣子以及旁支都在几个偏殿里面，待所有人都入座之后，皇帝才带着周婕妤姗姗来迟，姚贵妃和康顺大长公主分座于皇帝的右边和左边两侧。
宫宴开始，一切还是如从前那样稀松平常。
唯一让明婧柔感到开心的事，楚檀这次跟在了康顺大长公主身边，昨日那个新来的小面首没来。
他敏锐地捉住明婧柔投射过来目光的片刻工夫，朝着明婧柔微微一点头。
明婧柔浮躁了几日的心，竟也沉静下来。
都到了这个时候，生死全凭天命。
宫宴到了一半，姚贵妃便推说身子有些疲累不舒服，先告退下去了，皇帝如今有周婕妤在身边作陪，姚贵妃又是有孕在身，容易劳累也是常事，便让她先回玉贤宫休息了。
明婧柔将一切看在眼里，也只抱着阿随在手里不放，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神色有异。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活泼好动，慢慢开始知道事情了，看什么都是新鲜的，又不会说话，便只能手舞足蹈自己玩自己的。
萧珣被阿随的拳头不慎打了两次，便开始不耐烦起来，转过头对明婧柔道：“把他放下。”
还没等明婧柔说什么，阿随像是听懂了一样，回扑到明婧柔怀里，两只圆圆的小手抓住明婧柔的衣裳，小眼眨巴眨巴地看着萧珣。
明婧柔的心都快化了，她本来就为着今夜即将要发生的事舍不得放开阿随，这下便更舍不得了。
她撇过头，当作没听见萧珣的话。
若是换在平时，萧珣已经自己动手把阿随拎出来了，但今日那么多人看着却不方便。
都说他是为了孩子才留下明婧柔的，总不能让人看出他对阿随的敷衍。
不过萧珣悄悄伸过手去，在阿随肥肥的小手上掐了一下，以报方才打他的一箭之仇。
阿随的性子倒是不错，被掐了也不生气，只是急得蹬了一下小脚。
萧珣便先饶过他了。
只是明婧柔看见阿随手上红红的一块，还嘀咕：“是被虫子咬了吗？”
萧珣哼了一声，随即又暗暗笑起来，也算是冲淡了些许这几日的阴霾。
这时康顺大长公主对萧珣道：“珣儿那里倒有美酒，也不知本宫今日有没有口福。”
萧珣立刻笑道：“怎敢戏弄姑祖母？早就命人给姑祖母备下了。”
一时宫人为众人上了昨日尝过的西域美酒，康顺大长公主先尝了，又对皇帝道：“陛下也尝尝这美酒，实在不错。”
皇帝道：“先前西域确实贡上来一些好酒，朕都赏给了珣儿，看来今日是沾了珣儿和姑母的光了。”
因看康顺大长公主一杯接着一杯饮得实在痛快，皇帝也不由陪着她多喝了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