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看出了白牙的不甘心,简直是极尽阴阳怪气的冷淡嘲讽。
而矮几上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备好的伤药和绷带。
白牙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拽过托盘,也不避讳,一言不发地就这么转过身去。
“你今日见到了那个男人,如何?”
奈落的脸上看不出细微的表情,视线淡淡落在正在包扎伤口的背影之上。
瘦削的肩胛骨像是一只振翅的蝴蝶缓而慢地扇动翅膀,随着女孩手里擦拭伤口鲜血的动作而起伏。
“我……”
用力再勒紧绷带,打了个结,白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
杀生丸那张脸上毫无表情,但身上的杀意,却不会假。
他想杀了自己,为什么?
“你不会杀了他的,而且现在的你,也根本办不到。”
“开什么玩笑!”
黑色的眼里盛满的,是无法掩饰汹涌澎湃的情绪。
视线对上的那一霎,看到奈落眼中如此失态的自己,白牙仿佛被烫伤般地转过头去。
却是听到一声叹息,男人对门外跪坐的侍女们吩咐。
“在伤没好之前,不许她离开人见城。”
被关禁闭关的要长出毛来的白牙,正揣着手盘腿窝在窗下。
风铃在春风的吹拂下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她就那么一直看向窗外。
直到一个轻灵的声音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没有带那面镜子,阳光洒在一身素白的女孩身上,光线落在几乎透明的发丝上,显得冰冷而没有温度。
“看什么。”
“欸?”
白牙有些讶异,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神无说话。
“是在和我说话吗?”
“啊……我在看……”
她犹豫了一下,说实话其实她只是在发呆而已。
“我在看樱花。”
嘴里不知道为什么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就好像……
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问过她。
下意识的回答,仿佛埋藏在大脑的最深处,根本不需要思考,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没有。”
抱着镜子的女孩学着白牙的样子也往窗外的方向看去,没有聚焦的眼神轻轻落下,只是一眼又收了回来。
是说没有樱花么?
额,确实,人见城除了狸姬住的地方,基本看不到花,要是说树什么的还能圆的过去。
可看到神无安静地站在那里……
尽管她一直都是这个模样,但白牙莫名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几分落寞和失望。
白牙扶正神无的肩膀,让她看向自己的眼睛。
“心里有。”
“当我觉得心里有樱花的时候……”
“无论我在哪里,无论看到的风景是什么……”
“都能看到那棵美丽的樱花树。”
说完,稍微有些尴尬地抽回手。
这也太唯心主义了,要是神无是坚定的唯物主义妖怪,这可怎么办。
而且,也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欢那种凋零的美丽。
但那小小的人却并没有应答,那仿佛没有聚焦的黑色眼睛一眨也不眨。
好吧,也许没听懂,这种说法对于一个刚出生不到半个月的幼崽妖怪来说,似乎有些过于深奥了。
白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要换一种通俗易懂的方法解释,身侧的人却稍稍退开两步。
“我知道了。”
和来的时候一样,又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
比起神无,神乐才更像是问题少女。
尽管对于奈落布置的任务,和神无一样,都能够一丝不苟的去完成,但那张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几个大字。
——啊,上班好烦。
……但是转念一想,在现代工作,好歹还有薪水。
奈落这家伙,别说给神无和神乐发薪,对于两个孩子的成长那是丝毫不关心。
妖怪的世界,大抵就是这么冷血无情。
白牙作为一个旁观者,有时会为这两姐妹而感到有些辛苦。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神乐了,那孩子来无影去无踪的。
偶尔发呆看向窗外时,白牙能看见那熟悉的羽毛腾空而起。
“今天又去出任务吗——”
并没有理睬,隐约能看见那少女翻起的白眼,唉,实在是不太可爱。
侍女们见到她放肆的样子已经见怪不怪,白牙觉得这些侍女一定是看不见神乐和神无的。
话说回来,城里的人类都非常奇怪,怎么说呢?那诡异的感觉……
像是舞台剧上的人偶,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按部就班进行每日的工作。
她有几次看见,侍女正好遇上了奈落的分身觅食回来。
那家伙也许是没有吃饱,打包的剩饭,妖怪的残肢就那么大剌剌的卷在身体下。
然后……
这些姑娘们就吓晕过去了,再醒来却是什么也不记得。
若是知道她们的主君其实就是那只八爪鱼妖怪,怕是晕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偷摸溜出来的白牙,打算不再听奈落的,她完全可以自己出去啊,想去哪去哪。
奈落只是限制了她不能出人见城,没说一定要待在房间里吧……
于是乎,在某一天,天气并不怎么晴朗。
她又一次溜达到了那放着陶罐的房间,耳朵听见了不小的动静,正想要离开,却眼尖地发现三只妖怪都在里面。
那角落里的陶罐,又发出了阵阵脉动的声音,她忍不住探出一个脑袋。
——第三个孩子要出生了么?
似乎在响应白牙内心的疑惑,噼啪破裂的声音再度响起,可其中盛着的东西,却在落地的一刹快速的挣开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