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捅死也好,扔海里喂鱼也行,反正别再脏了本小姐的眼睛!你们全都处理干净,一个都不要留!”
情况危急,时间不等人,这会儿除了忽然深入洞窟的狄飞惊,以及从头到尾都消失不见,不知跑哪儿作妖的王怜花,剩下的楚留香几人都很有思想觉悟,不约而同地帮忙转移人群。
转移到一半的时候,原本时不时注意着夜叉白雪的李寻欢再度抬头,环视了一圈周遭,却发现夜叉白雪不知何时不见了。
夜叉白雪无法离主人太远,它不在,就代表苏镜音也不在。
李寻欢倏然脸色一变,“苏姑娘人呢?”
离他最近的无花身形一顿,也跟着抬眸四顾,却找不见那抹令人牵缠挂肚的身影。
无花眉心蹙了蹙,看了一眼面带担忧的李寻欢,眼底闪过一丝探寻,手中佛珠一下一下地捻起,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片刻后,才状似不确定地开口道,“方才苏楼主也在,苏姑娘此行本就是为他而来,此时大抵是和苏楼主在一处。”
和苏梦枕在一起那便是安全无虞的,李寻欢闻言稍稍松了口气,接着继续帮忙转移人群,不曾注意到无花眼底暗藏的微芒。
整座蝙蝠岛摇摇欲坠。
苏镜音也跟着摇摇欲坠。
这些日子以来,她因为太过担心忧虑,一直没能休息好,再加上自打踏上蝙蝠岛的那一刻起,她就几乎没有个放松的时候,情绪一直紧绷着,直到现下见到安然无恙的苏梦枕,才有了这片刻的松懈。
她的脸色不太好,或许是一路走来透支了过多体力,面色看起来比病灶缠身的苏梦枕还要苍白。
苏梦枕自始自终都注意着她,她身形一晃,几乎在同一时刻,他立时伸手将人捞进了怀里。
眼前逐渐被黑暗湮没,苏镜音最后看到的,是一双弥漫着浓浓忧色的眼眸。
她彻底陷入了无尽的黑夜之中。
苏镜音最开始是清醒的。
她清醒地感觉到了兄长的焦虑,也清醒地听见了轻功点水时,海风呼呼拍打着耳畔的声音,她想要睁开眼睛,想告诉他一声她没事,却不论如何都无法控制自己。
昏昏沉沉之中,她感觉自己的身子被放平了下来,然而与此同时,她却再度感觉到了,那种灵魂与躯体逐渐割裂的迷茫之感。
她恍惚记起了,曾经在洞庭君山上,她也曾经有过一次这样的情状。
可是记起来又能怎么样呢,她的意识已经逐渐脱离了那副身躯,不论记起什么来,那些记忆终将全部褪去。
眼前的黑暗逐渐散去,她落入了一个云雾缭绕的异度空间里,在这里,她控制不了自己,只能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像是在漫无目的地前行,又像是在无意识地寻找着什么。
慢慢的,她逐渐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身边那些重要的人,也忘记了还有人在耳畔一声一声地唤着她。
沉入梦境中的她,成了一个空白的人。
却也不是完全空白。
她潜意识里还留有一缕执念,恍恍惚惚间,隐约感觉到,身后似乎还有着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那些是她不论如何都不能忘记的,她不能就这样毫无所觉地离开。
但她控制不了自己,她只是凭借着一种奇异的本能,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就连想要回头看上一眼,她都无能为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已到了梦境的边缘,似乎也是这方世界的天尽头,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条泛着银光的长河,河上流萤闪烁,飘浮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分明是美不胜收的景象,可那流光溢彩的长河之中,却像是暗中潜藏着一头可怕的巨兽,仿佛只要她一伸手,下一刻就会被吞噬殆尽。
她隐约察觉到,这里或许就是她此行的目的所在,这里可能有着她想要找寻的答案,这答案,或许就是那些她封闭多年不愿想起的记忆。
她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缓缓伸出了手。
仅仅只是轻轻一碰,就有铺天盖地的光影扑面而来,恍惚之间,她好像看见了夜叉白雪一闪而过的刀光,又好像看见了无可抵挡的刀光之下,蓦然绽开一抹浓艳至极的血色。
潋滟的血色之中,缓缓倒下的那个女人,长着一张恰似她的脸。
她的头忽然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像是随时要怦然炸开一般。
她终于明确感觉到了那些记忆有多不妙,心头忽而泛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急退而去,这一刻,她只想要远离此处。
梦境之外的苏镜音仍然紧紧闭着眼睛,只是忽然开始挣扎起来,像是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早在出海之前,船上就备了几个大夫,苏梦枕抱着人回到船上的第一时间,先将大夫叫来给忽然昏倒的苏镜音诊脉,最后只得出了过度劳累才致其昏睡的结果。
苏镜音的身体并无大碍,只要这几日多休息即可,真正严重的是苏梦枕,他也同样熬了好些天,又被关七的剑气伤了十几处,本就不太好的身体,这下是越发雪上加了霜。
大夫写下药方让茶花去煎药,又留下了两瓶上好的金疮药给苏梦枕,他刚稍稍松了松腰带准备抹药,就听见床榻上传来的动静。
苏镜音恰在此时蓦地惊醒过来,额间冷汗涔涔,双手捂着心口处,大口大口地用力喘着气。
见此,苏梦枕连涂药都顾不上了,几步跨过屏风坐到床边,见到她抬眼看向他时,目光迷惘,一脸的惶惶然,他心里一紧,连忙将人抱在怀里柔声安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