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龙尊坐在轿辇里时妆容严整奢华,完成任务后她从衣袋里摸出根小皮筋,来回两下低低扎出两个马尾垂在胸前就算了,自己又去换了盆干净水把脸埋进去再洗一遍。
等她终于洗干净脸,景元把另一只手里的毛巾递过去。
“我师父她……”
“还行吧,我看她精神状态还能稳得住。事关仙舟最强战力,丹鼎司自然是全力配合。但这生死间的大事,有时候也由不得人自己怎么想。”
简短对话就此打住,离朱照着面前的圆镜左右看看,关门换衣服。
换下来的衣服首饰等会儿会被艋柯送回鳞渊境,如果成为今年爆款就留下来当样品,销量一般免不了回炉收集材料。
再开门她穿着持明一族统一的青衫,冲等在外面的神策将军点点头:“走吧,估计镜流已经到显龙大越殿了。”
天人族是不能像持明一样在水下自由呼吸的,想近距离接触持明卵就必须由龙尊把海水分开条小路。镜流此生堪称罗浮中流砥柱,离朱很乐意为她单独开个例外。
景元一周前才带领出征云骑返回罗浮主舰,今日走过他身边还能嗅到浅淡的血腥味。
两人从神策府后门叫了艘自动驾驶的星槎,坐进去后一南一北的各自靠着窗户补眠。等到了鳞渊境门口,日常身无分文的龙尊大人心安理得等别人结账买单。
她没有直接把账单记到神策府,已经很是体恤了。
镜流站在雨别雕塑下愣愣的,两位判官跟在她身边和煦的交谈。听到脚步声三人同时回头,离朱垮着脸面无表情,景元见到师父立刻笑成一朵喇叭花。
“您等了很久吗?”
很大只的徒弟乖乖巧巧上前侧着头和中等身高的师父打招呼,镜流嘴角挪了几个像素点:“还好。”
“还有个人已经在幽囚狱大门口蹲着等着了。”龙尊和人点了下头意思意思,倒也没有为着大过节被人拉来团建的事闹情绪。
她抬起手,水光闪烁间波月古海像是遇到了热铁片的黄油,水墙自下而上升腾,露出一条直通向下的路。
藏匿在海底的古老宫殿露出真容,它被建木的根须裹挟,同时也镇压着那些蛇一样虬结的黑色。水面以下,莹润洁白,圆溜溜的持明卵随性的散落在道路两侧,有些格外调皮的还会倒着黏在龙鳞珊瑚宽阔的骨片背面。
“请随我来。”
毕竟是上一任龙尊指定的下一任新龙尊,白珩的持明卵天生个头就比别人大。她霸道的占据了半幅通道,四周围着各色珊瑚,干净整洁一看就被照顾得很好的样子。
失去水体的保护层,光线柔和的撒在古迹留下的步道上,她看上去懒洋洋的活像是在伸懒腰。
“护珠人对每一颗持明卵都会竭尽全力爱护,不管他是谁。”
此行没有其他持明随行,离朱可不像龙师们一惊一乍的,客人走近些甚至趴在珊瑚丛里也没关系。
持明卵又不是鸡蛋,外壳硬度感人,随便摸。
镜流抖着手抹了把白珩的蛋壳,等她从这里出来就会换个新名字。
“放心大胆的摸,没事儿!”她对剑首说这话的同时转身看向幽囚狱大门,换了身干净囚服的男人戴着镣铐一步一步淌着血被押送过来。
“……”景元不忍的错开视线,镜流握紧拳头,离朱冷淡的收回目光:“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蛋壳里的影相,瞧,她的龙角和龙尾都已经长出来了,说不准何时便要破卵降生。”
龙尊头上也有对角,金色的,不过她只要不是龙身的状态下就不爱把那条鬃毛宛如祥云的细长尾巴亮出来。
“自己的蛋壳对于持明来说是很好的滋补品,等她消化系统能正常使用后就可以磨成粉细细服用。嗯……主要还是因为她原本不是持明,我有点担心突变后会不会有不良反应。”
她拍拍花苞一样的珊瑚骨片,开了个不冷不热的玩笑:“毕竟化龙妙法以前也没用在这个领域里过,大家通常只有嘴馋时才会想起它。”
景元:“……”
你能不能别惦记你那二十四条腿的螃蟹了!
“镜流大人……”判官低声提醒时间,镜流握住距离她最近的珊瑚枝,“让我,让我再多看她一眼……”
此去或许就是终焉了,天人族没有来生,唯一可期待的只有眼下。
“无妨,从这里去幽囚狱近得很,我已经交代过巫凡先行准备,剑首想多盘桓片刻也是可以的。”
离朱抿嘴假笑,从袖笼中抽出文书递给判官,“这是我族对丹枫及应星的谅解书。一人褪鳞剜角身受凌迟,一人无间剑树百年酷刑,够了。”
判官们惊讶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上前双手接过这份沉甸甸的书信。
龙尊手书,龙师附了整整四页的签名,基本上可以全权代表整个持明。
“不管过去如何,人总要立足当下向前看。”她把嘴角很快放平回去,脸色始终臭臭的,“如今持明日子好过,自然待人宽和。”
判官们尴尬的笑了两声,押解重犯的武弁放下武器,为那个同样前来寻故友叙旧的男人解开镣铐。
“剩下的具体刑期还需十王审核,不过从此以后你不必蹲在幽囚狱底层受苦了。”
“呵……”他低着头,长发遮住眉眼,“我偿清欠债了吗?”
他阴阳怪气,离朱比他还阴阳怪气。
“还清?人家本来两眼一闭就此万事皆可不管了。结果你们两个胡整瞎整,整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轮回又一轮回,但凡哪个轮回过不好都得赖你们,你还想还清?还不清!只是除当事人以外其他人决定原谅你而已,究竟这位怎么想的,等她能应声后你自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