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筠:【我做上,万一饿了,你热一热就能吃。】
谢安青:【好。】
谢安青上楼睡觉,噩梦毫不意外在她陷入黑暗那秒出现,伴随着喉咙里断续隐约的声音。
陈礼背着相机包从房间出来时,下意识朝那个方向走了一步。
声音没了。
陈礼站了一会儿,抓紧相机包快步下楼。
阴雨天的东谢tຊ村惬意得像世外桃源,家家门口坐一两位老人,跑一两个孩子,水渠里山泉清澈,蓝雪花在石槽里静静开放。
陈礼收了伞,走入一个低矮的门楼,不久,下面传来叹息和从回忆里掏出来的沧桑声音。
“安青她奶啊,人好命不好,结婚没几天丧夫,人到中年丧子,好不容易把孙女拉扯大,以为可以安享晚年了,孙女说‘奶奶,我想去城里上学’……”
陈礼不断录像,拍摄,感受,记忆。
傍晚,陈礼在相机电量耗尽之前按键关机,装进包里,问对面年迈的婆婆:“您刚才说的那个对谢安青有敌意的人叫什么?她为什么会来东谢村上学?家住哪儿?”
婆婆说:“叫邵婕。她爸不是东西,抽烟喝酒打牌打女人,把小婕她妈打跑之后开始打小婕,孩子受不了逃跑,一路往北就到这儿了。家的话,我还真不是非常清楚。你想找她?”
陈礼:“嗯。”
婆婆:“不难,她刚从师范大学研究生毕业,回来村里教书了,和妍丽是同事。大后天妍丽给孩子办升学宴,小婕肯定会来,你不着急的话,姑且等一等。”
陈礼微忖:“升学宴谢安青会不会去?”
“那肯定。”婆婆说:“黄老师年纪越来越大,精力大不如前,这几年村里的红白喜事她都只是帮忙写写礼仪文书,不跟去写礼单了。安青字像她,又是村干部,把村里老老少少的名字记得滚瓜烂熟,不管去上礼的人说官名小名,还是口音重,她都知道是哪几个字,写礼单已经写顺手了,大后天肯定要去。”
陈礼应了声,目光沉沉映着半明半暗的天光,在想有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由能在那一天把谢安青留在村部。
没等有结果,婆婆忽然拍了拍她的膝盖,神色紧张:“安青。”
谢安青一个小时前醒的,洗了把脸,做了晚饭,却发现家里没人,隔壁没人,电话还一个两个全部都打不通,只能撑着伞出来找——谢筠在帮西边一户老人换煤气罐;谢槐夏在全班第一家里问暑假作业;陈礼……
她对面那个婆婆紧张的神情和动作,跟六年前她遇见的那些如出一辙,都是前一秒还侃侃而谈,下一秒看见她,语言、表情全部戛然而止。
谢安青步子顿住,梦境的残肢断骸在身体里蓄势待发,连日失眠的昏涨沉闷在神经里蠢蠢欲动。她用力咬了一下牙齿才能神色如常地打招呼:“婆。”
婆婆的肢体也很别扭:“诶,吃了没?”
“没有。”谢安青看向旁边神色如常的陈礼,“来叫陈小姐。”
陈礼起身笑道:“我先走了,您也早点回去,天一暗凉气就上来了。”
婆婆连声应道,探着身子目送陈礼和谢安青往回走。
陈礼说:“几点醒的?”
谢安青:“五点。”
陈礼:“嗯。”
那就是最长可能做8个小时的噩梦,难怪整张脸都是白的。
陈礼勾着相机包的手抓紧,伞不小心和谢安青碰到一起。两人不约而同往对方的反方向让了一步,距离忽然被拉得很开。
谢槐夏在门楼下等了半天,看到两人过来,嚯一下起身,啃着小猪脸的奶油馒头抱住谢安青说:“小姨,今天的奶油馒头超好吃!你都放了什么??”
谢安青:“平时放什么,今天就放什么。”
谢槐夏:“但是今天的特别好吃!阿姨,你一会儿也尝尝!”
谢槐夏强烈安利。
陈礼:“你舍得?”
谢槐夏:“不舍得,阿姨你还是别尝了,哈哈哈。”
谢槐夏清脆阳光的笑声让持续一整天的绵绵细雨有了点夏季的感觉,三人加着谢筠在厨房吃了饭,之后各自回家回房,各忙各的,转眼就到了谢妍丽孩子升学宴这天。
上午十一点,谢安青准时带着笔墨过来谢妍丽家。
这边已经备好了红纸,谢妍丽妹妹负责收礼,谢安青记录。
写的方正的馆阁体。
被谢槐夏拉过来蹭饭的陈礼远远就看到她低头伏案的模样,安静,认真,平和,细雨初晴的太阳偶尔从她长直浓密的睫毛上闪过,像那一山的花,本应该在阳光下盛开。
陈礼拇指蹭了蹭几分钟前匆匆换来现金封的红包,被谢槐夏拉到礼桌前。
“小姨,100!”谢槐夏声音雀跃。
谢安青保持低头:“下一个。”
谢槐夏皱眉:“你都没写,怎么就下一个了!”
谢安青:“你妈随过礼了。”
谢槐夏:“这次不是我妈啊!”
谢安青目光一顿,看到只白得只会是某一个人的手推过来个红包:“我的。今天没事干,过来凑个热闹。”
其实是没有想到让谢安青留在村部的办法,只能旁敲侧击让谢槐夏带自己过来随机应变。
谢槐夏也很派的上用场地及时发言:“我带阿姨来的,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