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种情况在袁卓晖与颜嘉相恋的三年里倒也不算是稀罕事,可能他家那个小孩儿采风时不知道又疯到哪处深山老林里去了。
这么想着,袁卓晖并没有很担心,只是有点点烦躁。
欲求不满的烦躁。
……
一天周末,袁卓晖闲着无聊,突发奇想地想要收拾一下家里——平日清扫都是由家政负责,他只不过想将摆饰挪挪位置。把体重秤放在冰箱上还是颜嘉的主意,当袁卓晖准备把它拿下来时,不小心打翻了旁边那个装有便条的纸盒。
金属的棱角磕在木地板上发出“哐”的一声,留下一个浅凹的痕迹。各色的纸张,雪花般纷纷扬扬地撒了一地。
袁卓晖看着这满地正正反反的便条,不禁有些头大,只能蹲下身来收拾。
但当他的视线扫过露出的一些字句,看到上面五花八门、稀奇古怪的内容,袁卓晖又不由失笑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张张重新放回铁盒子里,心中微微有些担心颜嘉会不会因为没有按时间顺序排列而指责自己。
正分神任凭思绪胡乱发散,袁卓晖心不在焉地捡起那张最新的字条,准备放进盒子里时,忽地手上一顿。他盯着上面的文字看了半响,又细细将它与其余的字迹比对了一下,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那明显缩小的字型,过于端正的架势,以及句末“服”字过于明显的笔锋……
怎么看也不像是出自颜嘉之手。
袁卓晖为自己的想法一愣。
……这又怎么可能不是呢?
第2章 第二章
“所以你是说,你家小孩儿离家出走到现在都没回来?”
酒足饭饱之后,岑骐拉着来他家做客的袁卓晖在客厅的沙发上聊天。打开着的电视正放着小儿感冒药的广告,但那广告表演者夸张生动的表现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他们话题从时事政治侃到科学发现,不知怎么的,就又兜到了袁卓晖的身上。
身为已婚直男的岑骐,一直对他这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发小的夫夫生活十分好奇。那个叫颜嘉的青年他也见过几面,只觉得对方长相清秀、性格乖巧,印象倒也说不上好坏。这次他看袁卓晖来时身旁没带那个小孩,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竟给他挖出个不大不小的八卦来。
“他是去拍照片,只不过时间久了我有点担心。”袁卓晖下意识解释道。话刚说完,察觉身旁动静不对,他偏头看去,瞧见岑骐明显挪揄的夸张笑容,这才反应过来不过是一句调侃,便有些无奈,“够了啊,笑得过分了。”
岑骐握着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忍着笑道,“以前也没见你替谁这么操过心,定下来了?”
“毕竟三年了。”
“也是,那时候我也才认识雅婷……”岑骐刚摆好叙旧的架势,忽地神色一变,赶忙站起身来要往卧室走去,“……诶不行,你等我会儿。我得进去看看。”
岑骐的妻子孙雅婷刚怀孕不久。这位刚晋升不久的准爸爸的兴奋劲还没过,这次请袁卓晖到家里来吃饭,名义上打着老友聚一聚的噱头,实际上就是来炫耀的。只不过他的妻子妊娠反应有些大,之前聊天时岑骐就回头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三四次,这会儿听到屋内动静不轻,心急了便要去看看。
“你去他工作的地方找找,实在不行就报警吧。”岑骐抛下这么句建议就闪进了卧室。
袁卓晖在沙发上坐了一小会儿,他孤家寡人的,不愿意在这对小夫妻家里多打扰,便在客厅里和岑参说了一声,也就告辞离开了。
……
袁卓晖坐在昏暗的车内,手机屏幕的亮光打在他脸上照出一片惨白。手指快速翻阅着备忘录,他隐约记得,颜嘉以前好像和他说起过自己投稿用的笔名。
有了。
“小刘,帮我查一下一位叫‘无叶’的摄影师的联系方式。”
·
“很抱歉,负责‘无叶’的责编已经不在我司工作了,我也没有见过他本人。”
……
“投稿都是通过邮件发给我的,至于你说的个人摄影展……‘无叶’委托给其他人全权代理了,他本人并没有出席。”
……
“我这里有他的联系方式,你可以与他联系一下。”
……
这通充斥着公式化的礼貌与客套的电话结束得很快。袁卓晖看着手边记下的一串数字,犹豫片刻,还是按照编辑给的这个号码打了过去。
拨号音持续响了很久,就在他觉得是无人接听了的时候,手机一震,电话接通了。
“喂?你好。”
接电话的是一个男人,清冽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有些许的失真。
袁卓晖听到这个声音后,有些遗憾。不是颜嘉。
“你好。”袁卓晖稍微斟酌了一下措辞,“我从杂志社那里得知你是‘无叶’的……代理人。有些事情我想和他谈谈,请问你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吗?”
说话那人的声线平稳,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排斥与不耐烦,但也不带任何温度,“你可以直接和我说。”
袁卓晖沉默了。他不知道颜嘉与这人的关系如何,也不希望这极有可能的“虚惊一场”影响到颜嘉的工作。
见袁卓晖没有回应,那人继续道,“如果不能告诉我,就等三天后‘无叶’回来吧。”
“你知道颜嘉在哪儿?”听着他熟稔的语气,袁卓晖心下一急,追问道。
“明天来B市谈吧。”
接着,对方报出了一个地址。
那人又问,“还有事情吗?”
“……没了,谢谢。”
袁卓晖挂断了电话,他单手撑住额头抚摸着眉心的皱纹。连续打了两个电话,但几乎能说是一无所获的结果让他有些不耐烦,甚至开始怀疑这俩人之间是不是串通好的,才会和他这样打太极。
他再一次打给了颜嘉。一如既往的,忙音持续了一分钟,直到这通电话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
袁卓晖烦躁地将手机扔到桌上,暗骂了一句脏话。
他回想了一下近日的工作安排,明天正好是周末,他休息。
那就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
袁卓晖记得以前颜嘉曾提起过他住在B市,但在两人确定关系之后,颜嘉就搬到了本市来与自己同居。况且B市离本市只有驱车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是一个二线城市,经济既不是特别发达,也没有什么著名的景点建筑。
袁卓晖回忆了一下,上次来B市还是三年前去那儿出差,然后遇见了颜嘉。
这么一想,袁卓晖才记起来,电话里那人说的小区,好像就在上次自己来B市居住的酒店附近。
——巧合得过分了。
这个小区的地段不错,附近的公共设施基本齐全,道路两旁栽种着葱郁的绿树,楼栋崭新。袁卓晖打量着周边环境,暗自估了一个房价。
他将方向盘一打,驶入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
公寓的门牌号并不难找,出了电梯后转弯一直走到底便是。与这层其他的住户不同,门框上没有常见的对联与福字,实木门板遮挡了意欲窥探室内光景的视线,只剩下干净的不锈钢架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冷光。
没有一点人气。
袁卓晖对着门牌看了三秒,确认无误后,这才按下了门铃。
他轻咳了一声,后退了半步站直了些身子,莫名有一种做路演时都没有过的紧张。他视线紧盯着闭合的门缝,脑内飞快地整理着措辞。
等待了大约两分钟后,袁卓晖再次按响了门铃。
依旧没人。
正当他按下第三次,并思考着要不要给之前那人去一个电话的时候,一直紧锁着的门开了。
开门的是个男性,脚上踩着一双纯色的棉拖鞋,一身宽松的居家打扮,过长的刘海被一字夹别至一旁,露出一双黑亮的眼。
袁卓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避让开靠过来的门板,按捺下等待中的所有不耐烦,以一种尽量平和礼貌的语气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