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为何这些蝼蚁连恨都不敢吗?因为朕的强大,他们的恨意除了让自己苦恼外,毫无用处。与其恨,与其做不可能的复仇,还不如继续活下去。活,是人之本性。恭顺候是这样,百姓是这样,云夭亦是这样。”
云启眯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皇帝讽刺道:“觉得不可思议吗?你若是接受不了,那只能说明你并非是做皇帝的料。”
“你的红旗军,在朕眼里不过是一群流民贼寇,总有一日会清剿。而你身为贼寇首领,朕本是要你死的,只不过是看在云夭的份上暂时放过你罢了。”
“至于云家,你说云夭所受的苦,这世上谁不苦?你觉得云夭为何从不恨朕?因为过去的都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与将来,能活出个该有的样子。”
“那些你所说的恨意,朕有能力将当初涉及云家案件的官员,押送云夭途中的小吏一个不留的找出来全杀了。这就是朕,就是掌管生杀大权的帝王,只是云夭不愿而已。”
多狂妄的话啊。
云启好气又好笑,本想将萧临喊来教训一通,却被皇帝怼到说不出话。
因为他知道,皇帝口中的话没有错。
云启沉默良久,道:“陛下听起来,左一句云夭,右一句云夭。所以陛下将云夭当成了什么?”
皇帝道:“自然是朕的女人,朕的贵妃。”
云启摇头,嘲讽一笑道:“不,是陛下的宠物。”
他这些天已经知晓了一年半前,女奴干政一事。
帝王口中的权利,便是委屈一个女人成为口诛笔伐,愤怒下斩杀的朝臣,所宣泄的其实是自己身为君主的怒气,并非为了那个女人。
云启觉得今夜,没什么好与皇帝再谈下去的,便躬身行礼告退,看起来仍像曾经的贵家公子一般,无任何错处。
萧临抬眸看着天际的明月,今夜无一丝乌云。
这个该死的云启,竟说他将云夭当成宠物。不过乱臣贼子,卑微之人的话他怎会放心上!
可心底便是不痛快,憋屈,甚至在嫉妒。
嫉妒那个身为蝼蚁的,卑微的,好像叫作谢璞的男人。
……
夜深人静,云夭本洗漱完毕,正要入睡,忽然门口传来了动静。
徐阿母已经睡了,云夭并不想吵醒她,便从床上起来,披着一件外衫,打开小屋的门。
屋外的月光极为明亮,云夭瞪大了双眼,捂住嘴,怕自己发出尖叫。
萧临不知道去做了什么,竟弄的一头一身鲜血。他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死死盯着云夭,一动不动。
云夭震惊,想起前几日的事儿,还是不想他。
可等了许久,这人都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她无奈道:“陛下,发生了何事?你受伤了?”
萧临摇摇头。
这么说是别人的血,她吸了吸鼻尖,除了血腥味,还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这个醉鬼。
虽然知晓他喝醉了酒,又不知道是不是杀了人,可她竟无一丝惧怕,反而心底很软。
他此刻就像一只她的小狗,跑出屋子流浪了几日,浑身脏兮兮回来,满眼带着无措与卑微,似乎失去了家,找不到归处。
“陛下,喝酒了?”云夭问。
“嗯。”萧临点点头。
云夭叹息,向右挪开一步,让萧临进了屋子。她将小屋门关上后,拉着他入了净室。
“只有凉水了,寒舍简陋,若陛下要热水,或许要等一会儿。”
“不用。”
云夭不想跟醉鬼一般见识,先从一旁架子上拿下帕子浸湿,又将水拧尽。
萧临看着她动作,道:“我今夜亲手杀了那该死的江都县令,我直接砍了他的头。”
云夭一顿,抬眸看向他,“你说的江都县令,就是将我从相和寺打晕,送到你面前的那个小胡子?”
“是。”
“为什么杀他?我以为他送了你礼物,你应该高兴,会赏他才是。”
萧临道:“赏过了。”
“可他不该将你当成礼物,礼物不是人。你不是礼物,也不是宠物。他不把你当人,就该死。”
云夭实在难以解他脑中究竟在想些什么,疯子的逻辑,总是很奇怪。
萧临吞咽一口口水,继续道:“况且这江都县令,强抢民女成惯,勾结地藏教给包胡儿送去不少良家,又贪墨粮饷,本就该死。还好你这次遇到的是我,不是包胡儿。”
她叹息着,沉默地看着他许久,见他执拗模样,又浑身血迹脏物,还是心软下来。
她拉过他的左手,用那湿帕子轻轻擦去血迹,“陛下不洗澡吗?身上全是血。”
萧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小巧的脸蛋,还有空荡的耳垂,眼神黯淡无光。
突然,他用右手从腰间抽出一把镶满了宝石的匕首,云夭吓了一跳,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往后退了两步。
萧临看着她的举动讽刺一笑道:“你放心,我舍不得伤你,我不会伤你,永远不会。”
她轻哂,道:“不会伤我?”
萧临自然想起上一次,他把她给弄哭了。他浑身失了力气,“夭夭,那日真是我错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云夭抿唇,“你的保证一向不可信。”
“那你这是在做甚?”她看着他手上的匕首,不解,就这样盯着小疯狗发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