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白色的软纱,随着窗外逃进的风轻轻浮动,她摁着头缓缓坐起。
外殿听到了她动静,徐阿母进入看了一眼后,便又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娘娘醒了,进来伺候。”
宫女们听令后鱼贯而入,将比较容易的吃食备好。
待宫女离开后,云夭这才问道:“阿母,我这是怎么了?”
徐阿母将肉羹抬起,坐到床边,轻轻吹凉后才递到她嘴边,道:“太医说姑娘是惊吓过度,晕了过去,不过并无大碍,好好休息便会好。”
“陛下呢?”云夭颔首,而后又环视了一圈空荡的玄武殿。
徐阿母道:“陛下在忙着处韦家叛党之事,听说昨夜行刺之人是定国公的私兵,已经全部抓获,同时也在城外抓住了定国公。还有些许党羽逃跑,正在追捕,不过如今没事儿了,娘娘安心。”
云夭“嗯”了一声,心情有些复杂。
萧临说要放弃韦世渊,便惹了对方狗急跳墙,此番谋逆大罪坐实,韦家全都逃不过了。
待吃完肉羹后,她忽然听到外面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擦过嘴角后,她问:“外面怎么了?”
徐阿母无奈摇摇头,道:“是韦淑妃,昨夜叛军被剿灭后,她便来了,想要见陛下,却没能见到。如今还跪在玄武殿外,这次说是求见娘娘。”
“娘娘,要见她吗?”
“不见。”云夭蹙眉,“韦家叛军如何入的皇宫?若非有内应,区区百人,怎能攻破?”
特别是想到昨夜桃栖殿那些被杀的宫人,心中更是痛恨。
“是不应见!”徐阿母很是赞成,将空碗收下后,让云夭在床上继续好好歇息,养好身体,其余事儿都无需担忧。
云夭仍是有些头疼,她躺回龙床睡了一觉,待醒来后,屋外下了雨,有些冷气飘入,而萧临还未归来。
今日睡得很足,不适感都逐渐消失,她起身走到殿门口,伸手接了几滴冰凉的雨水。
正在此时,徐阿母上前,面上有些为难道:“娘娘,淑妃还跪在外面,就刚才,淋雨病倒了。”
云夭收回手一怔,抿唇,道:“把她送去偏殿,让太医来治。”
徐阿母令命下去后,云夭又抬头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如今这个季节,竟还会下这么大的雨。
太医至偏殿为淑妃诊断后,只说染了风寒,需喝药,卧榻静养。
云夭思索一番,还是去了偏殿中,决定见韦令仪一面。
步入偏殿时,韦令仪还躺在病榻之上,虚弱地睁开双眼,见是云夭,她着急想要下地,被云夭制止了回去。
“淑妃躺着就好,无需起来。”
“不,我得起来。”韦令仪撑着身子努力坐起,连喘息都有些难,痛哭道:“姐姐,不,贵妃,求你救救我,救救我韦家,什么我都愿意做,真的。”
殿内宫人为云夭拖来一个凳子,她坐下后,道:“你来见我,就为了这样的事儿吗?你知道,这我管不了,一切都是看陛下的主意。”
“不,你能救的,除了你,没人能救了。”
云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因她泪水有丝毫动心。
她道:“淑妃,我不是以德报怨之人。韦家造反,怎会来我桃栖殿杀我?”
“他们、他们、或是以为陛下、陛下在桃栖殿。”韦令仪似乎没想到云夭竟一眼便看出来,心底慌张。
“淑妃,莫要以为,陛下是好糊弄的。”
韦令仪心如死灰,撑起的身子又跌坐回去。
云夭继续道:“曾经,你试图用浸染了麝香的衣裳来害我,我并未计较,也从未主动与人提起此事。如今你看看你什么样?你面目全非,怪不得我,我早已是仁至义尽。”
“这一次,我救不了你,也不想救你。”
韦令仪痴痴笑了起来,讽刺看着她,道:“贵妃身受圣宠,怎会解我这等人的想法?”
“不管是家族兴衰也好,深宫寂寞也罢,没有人能解我。连跟在我身边多年的贴身婢女都能背叛我,我还能做何?若我能生得你这副容貌,我又怎会多年守着活寡和淑妃的位子,到了今日地步?明明我离后位仅是一步之遥啊。”
“妖女啊,真是妖女。”
云夭垂眸,“实在可笑,你最想要的东西,偏偏是我命运多舛的源头。”
韦令仪苦笑,“可是,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云夭一怔,抬头看着她苍白的脸。
只是……想要活下去。
“可是,我想要的,也只是活下去,你何曾给过我活路?原本你韦家已是柱国,身居高位,你虽是淑妃,却掌管后宫,为何一定要如此贪心?你们本可以活下去的,是你们自己绝了后路。”
淑妃沉默下来,眼中的光逐渐熄灭,“如果人生还能选择,我绝对不会入宫,也绝对不会同意父亲交出手中兵权,更不会,当初在南部战场时,对那个英姿少年一见钟情。”
许久后,她道:“云夭,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你为的是哪件事?”云夭抿唇。
韦令仪道:“为昨夜故意将叛军引到桃栖殿,为悄悄藏匿唐武,知晓你消息后将人送去毗陵,为多年前那件浸染了麝香的裙子。”
“还有一年半前,向朝堂透露女奴干政,让父亲发酵那件事儿。”
……
云夭坐在殿门口,看了一整日雨,一直过了三日,才见到一脸倦意的萧临回到玄武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