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遥抬眼望着谢湛:“少将军觉得我说的对吗?”
“三年前,你来过北地……”谢湛说话磕磕绊绊,可见他的内心因姜念遥此前这番话震惊到何等地步。
这个被称为儒将的少将军第一次苍白着脸,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来过北地?”
姜念遥点头,很平静地说出细节:“当日我将细作名单交给赵副将,那日雪下得很大,我不辨方向,只见到了夏国的旗子,看出他是谢家军的副将。”
她顿了顿,解释一句:“我曾在京中宴席上见过赵副将,认得他的脸。”
细作名单确实是赵副将亲自给他的,谢湛从未将这一细节向任何人诉说过。
姜念遥所说竟是真的。
他的心缓缓沉下去。
姜念遥不管他内心的震惊,继续和他商讨“诱饵”一事。
她希望谢湛能装作日夜兼程赶回京中,而她会安排人将她手中仍有完整细作名册的谣言传播出去,到时满朝风声鹤唳,她作为诱饵落在后面,露出破绽,不愁没人上钩。
“不行!”谢湛听后立刻表示不同意,他绝不可能让姜念遥冒这么大的风险。
“少将军不太了解我,”听到对方拒绝,姜念遥脸上仍旧挂着浅笑,声音轻柔,但说出的话却强硬无比,“即便你不同意,即便你派人将我强绑回京中,此事我做定了。”
谢湛愣住了。
没想到京中贵女姜念遥竟会说出这种话,他盯着面前的姜念遥,恍惚间在她身上看到谢久淮的影子。
谢湛当即神色一凌。
这一夜,谢湛终究还是同意了姜念遥的计划,只是他要求姜念遥不能独自行动,并派人保护她。
正是因着两人那一晚的谋划,今晚他们才能抓住谢湛身边的叛徒。谢湛看着曾经和他们一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伙伴,心绪复杂。
北狄到底在夏国安插了多少棋子……
如今,趁着月色正亮,姜念遥低垂眼眸盯着地上的那个杀手。
朝中到底还隐藏着多少这种人呢?
她不免又想起谢久淮。
“以身涉险,他到底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忧。”姜念遥忍不住低语一句。
谢湛知道她说的是谢久淮,心想你倒好意思说谢久淮,论到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你们分明是一种人。
他已经派人出去寻找谢久淮下落,但一直没有消息。这两日此事一直重重压在谢湛的心头。
谢湛不由得沉下脸,带人离开驿站,连夜审问这个叛徒。
临走前,他叮嘱姜念遥:“回京后我会将审问的结果交给陛下,你也尽快离开这里。”
姜念遥点头,面色终于和缓:“如此一来我便放心了,只是我不能和你们一同回京,我想待天亮以后再启程。”
谢湛明白她的顾虑,以为姜念遥是不想再被牵扯进谢家的风波中,因此同意,直接带人离开驿站,只留下护卫在这里继续保护姜念遥。
待他审问完叛徒,已经过了子时,谢湛脸色很差。
叛徒在军营中生活了许多年,知晓谢湛的手段,也知道自己熬不住审讯,很快说了实话。
他并非被北狄收买,而是被京中右相使用。右相曾救过他一命,对他有恩,他不得不报恩,这才心甘情愿听从右相的指示。
至于右相为何会与北狄有联系……
右相年轻时曾做过使臣,出访过赤狄部落,也见过伏真。谢湛猜测,右相恐怕那时候就已经与北狄王伏真有了联系。
伏真想要统一北狄,而那时还是普通使臣的右相想要在夏国的朝中站到权力巅峰。
两个野心勃勃的人见了面,自然觉得对方是知己。
三年前,伏真死亡,他的野心也就此终结。但右相成功登顶,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人的野心没有止境。
右相成为宰相后,开始想办法扳倒与他作对的左相,他早就从北狄的情报中知晓皇帝身体虚弱,活不长久,将来皇位必定会传给年幼的太子。
他想做掌握至高权力的那个人。
谢家一直在与北狄征战,并不属于右相那一阵营。难怪谢家会被陛下盯上,这其中定有右相的功劳。
钓出的京中大鱼超出了谢湛的想象。
叛徒甚至还告诉谢湛,这几日皇帝生了病,右相已经等不及,恐怕会趁机谋害帝王性命。他怕太子日渐长大,会变得不好掌控。
叛徒也就是因此对右相产生了怀疑,只是他将怀疑藏在心中,仍旧听从右相的命令,要去杀了姜念遥,将一切变动扼杀。
如今他在谢湛面前将事情托盘而出。
战争发生在北地,根源却在京城,他必须尽快赶回去,越快越好。
谢湛从屋中出来,见到少年开霁等在外面。
开霁一见到他,立刻上前说明自己的来意。
他在此等候,是因姜念遥托他来送口信,让他务必今夜亲自告诉谢湛一句话。
“姜念遥让我告诉你,她知道了京中大鱼的目的,请你回京后务必小心,恐怕有人想要趁机刺杀京中那位。”开霁一口气说完这话,冷静看谢湛的反应。
谢湛本就脸色很差,如今一听这话,他慢慢吐出一口气,沉沉点头。
虽不知她为何会猜到此事,但谢湛心中对姜念遥多了几分佩服。
前路凶险,但他们必须前进。
开霁见他没有别的吩咐,转身离开。
他还要赶回驿站继续陪在姜念遥身边。
但他并不知道,等他回到驿站后他见不到姜念遥,只能看到地上躺了一排的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