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妙目一转:“可如果是这么容易,那反倒不可信了。是有人故意将芸香给推到奴才眼前来的,就是要让芸香承担了这个责任去。”
“也是,芸香身份低微,就算给九爷生下了大阿哥,可总归不过是个丫头。由她来承担这个责任,代价最小,也不会动摇到九爷家什么根基去。”
皇帝微微扬眉:“那依你看呢?”
婉兮轻轻一叹:“实则最先的缘故,是起在那盆水、那块胰子上。”
“奴才不算无辜,的确是奴才事先不察,先用了那水和那胰子,让手上不小心染了那山药皮去,这才叫大阿哥身上起了红疙瘩。即便是芸香娘儿俩后来也可能顺势动过手脚,那也都是后头的事儿去了,真正藏了心眼儿的是前头那预备水和胰子的人。”
皇帝微微扬眉:“那你就该怀疑到那篆香身上去。”
“是啊,”婉兮点头:“奴才当时可不就直接想到篆香了么。不过也幸亏那篆香虽生得艳丽,不过却是个有傲骨的。倘若她当时被九爷问时,有半点的神色闪烁,那奴才就也信了是她。却难得她彼时面不改色,方叫奴才明白过来,她之前对奴才所有的冷意都不是故意的,而是她天生如此。”
婉兮微微垂首:“于是当时的嫌疑,便一下子转到那个吩咐篆香去打水、预备胰子的人身上去了。”
.
皇帝点了点头:“那便是小九的福晋,爷亲自指婚的兰佩。”
婉兮一双妙目黑白分明:“不错。既然芸香身为丫头,却抢先生下了大阿哥;而篆香又天生艳丽,那么身为九爷嫡福晋,九福晋便难免觉着两个大丫头碍眼。便如任何后宅的故事一样,嫡福晋结了我这个外人的手,正好一并除掉两个丫头去,自然最是得利。”
婉兮顿了顿:“更何况啊,九福晋还是宫中舒主子的妹子呢!倘若坐实了九福晋的嫌疑去,舒主子又如何丝毫不受牵连?”
皇帝轻轻勾起唇角:“听你的意思,你心下便已是先后排除了芸香、篆香的嫌疑去,便连兰佩也不怀疑了?”
婉兮轻轻点头,小心瞟了皇帝一眼:“除非……九福晋知晓了九爷曾经与奴才的,呃,兄弟之情。”
皇帝便“噗”地一声笑了:“你不必那么小心翼翼,但说就是。”
婉兮轻轻点头:“原本奴才也是怕九福晋知道了。可是转念一想,却又不对:首先九爷绝不是个收不住嘴的人,他即便是为了保护奴才,也绝不会叫九福晋知道了我的存在去。”
“二来,就算可能是舒主子曾经对她妹子说过那手镯的事……可是那件事已经被皇上料理得那么清楚了。舒主子不至于糊涂到不把皇上的话放在心上。”
皇帝缓缓而笑:“那照你看,那设了局的,是谁?”
第486章 二人(1更)
“有两个。”
婉兮静静抬眸:“有一个,我现在不想说;第二个,还是爷提醒了我来。”
皇帝也同样静静凝视婉兮良久,方道了一声:“哦?”
婉兮垂首叹息一声:“实则奴才何尝不明白,因为奴才与九爷的旧识,奴才倘若踏足九爷的私宅,这本身就可能惹了罗烂。可是彼时奴才着实心急,着实心疼那位命里多舛的大阿哥……人一心急便顾不上别的,故此奴才一听说大阿哥是那般,这便一门心思只想去瞧瞧。”
婉兮微微停顿,妙目一转:“可是奴才亲眼去瞧了,才发现大阿哥纵然也是瘦弱,可是却并无传言里那么不济。奴才当时心下便打了个疑问,回想之前听见的那起子话,心下已是隐约生了疑。”
“故此接下来就发生了那档子事儿,奴才心下已是隐隐有了知觉。”
皇帝轻哼一声:“说你究竟想到谁了。”
婉兮静静望着他:“第一个人,奴才总归暂不会说。第二个,是四福晋。”
.
皇帝终于笑了,悠闲地捞起座垫旁的玉如意,缓缓摩挲。
“怎地呢?”
婉兮便悄然冲他做了个鬼脸:“是因为爷并未将素春指婚给九爷,反倒指给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傅四爷啊!”
“奴才知道爷做事一向赏罚分明,若那四福晋没有半点牵连,爷何苦指个人过去,折腾人家四福晋呢?”
皇帝“嗤”了一声:“那你觉着,爷做得对还是不对?”
婉兮悄然吐了吐舌:“原本奴才还以为爷要把素春指婚给九爷呢……那当真委屈九爷了。”
婉兮略作停顿,眯眼回想当时情形:“那时候情势紧迫,又是在九爷这边的院子里,故此奴才起初便将心思都用在了九福晋、芸香和篆香两个人身上。”
“奴才回宫后才想起,那天同在彼处,也同有权力吩咐人做事的,并非只有九福晋一人。还有比九福晋做事更便利的当家主母四福晋啊!”
婉兮转头望向窗外:“奴才那会子只是想不通,我与那四福晋远日无怨、近日无仇,那四福晋甚至都未必知道有我这个人才是。她又何苦要做局来害我?”
皇帝“嗯哼”了一声,一双清眸只悠然瞟着婉兮,由着婉兮自己来一点点拨开迷雾。
婉兮重又垂下头去,攥紧了衣角。
“奴才想,即便是奴才不说的那个人,指使了四福晋去做这事。可那四福晋自己的脑袋又不是榆木疙瘩,那个主使人总该有什么理由说得动四福晋才是。”
“直到……”婉兮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迎上皇帝的眼睛:“那晚就寝,奴才拨动了那天挂在脖子上的一件旧物,奴才心下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主使人就是用这件快被奴才给忘了的旧事,来挑唆四福晋恨了奴才的。而奴才,竟然早未察觉。”
皇帝却仿佛对婉兮说“挂在脖子上”更感兴趣,他索性伸臂又来摸婉兮的脖颈:“哦?你挂在这儿了?方才爷怎么没瞧见?”
“难道说爷方才是太急了,便什么都给错过去了?不成,爷这回得慢来一回,好好看着那件儿东西。”
第487章 误会(2更)
婉兮知道,爷是故意与她说笑呢。
只因为此时说到的这些事,最易寒凉了人心去。
婉兮便也含笑躲闪着,最后使劲按住了皇帝的手:“爷别闹!此时并未在脖子上!”
他方才那会儿为了检查她是否有伤,简直是将她翻过来、调过去,恨不能连每个汗毛孔都要看清楚了,哪里会漏掉脖子上的那个物件儿去?
皇帝便也松了手,依旧故作不知地追问:“到底是什么旧物啊,也值得你时常挂在脖子上?”
婉兮心下只得无奈暗道:“的瑟的爷!”嘴上却也不得不认了:“……就是爷曾赐给奴才的那枚白玉葫芦坠儿。”
.
说来这白玉葫芦坠儿彼时曾是微服私访的皇帝身上最贵重的物件儿,故此他便从辫子梢儿上捋下来就给了她。这是他们之间最早的一件定情之物,可是后来也叫她给闹了个大乌龙。
婉兮说来也是苦笑:“奴才这才想起,原来奴才跟人家四福晋是有些‘旧怨’的——那会子是刚进宫引见,九爷为了救奴才和陆姐姐便那么当众顶撞了娴主子去,奴才也是急疯了,方以为当日的四爷就是九爷的亲兄长傅四爷去。故此才托了人去将那白玉葫芦坠儿给傅四爷送去,请傅四爷念在旧情的份儿上快来救人。”
“岂料,竟送错了。”
皇帝无奈地轻哼一声:“将爷当成富文,爷如今想来还有气。他拿什么来跟爷比呀?”
婉兮只能微笑:“如今看来,他跟爷更是没法比。一个四福晋都叫他镇伏不住,哪儿比得上爷的执掌江山?”
皇帝这才满意了,由着婉兮再说回正题上去。
婉兮轻轻叹息一声:“奴才想,因当时事发得紧急,奴才病急乱投医,随便抓了个太监就拜托人家办事。话也说得不是很明白,人家也不晓得我跟那傅四爷究竟什么关系……可是男女之间这样的私相授受,便也难免被人理解成是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