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早没有,晚没有,偏偏是在主子刚过五个月的时候有的?”
“这世上是有巧合,但是没有巧成这样儿的。”
“况且奴才刚得了乐容的信儿,忻嫔又自己给改了主意了——主子瞧,忻嫔这会子势必得顾着自己的孩子,给自己的孩子积德,她便不能再算计主子去了。”
婉兮抬头,伸手握住玉蕤的手。
“傻玉蕤,亏你还在我面前替皇上说话……我便是再拈酸,如今这个年岁又岂是连这一点子道理都不懂的?”
“我若这会子还要闹,那我便白活了这三十年,更白陪伴了皇上十六年。”
玉蕤这才放下心来。
这会子方觉察到,岂是方才那番话,虽然是劝慰主子,可是终究——凭她对皇上的心思,实则她不该那么说的。
玉蕤便窘在当场,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婉兮自己便也笑,挑眸静静凝视玉蕤。
“……傻玉蕤,我呢,自也是个小心眼儿的女人。故此每每见你如此,我心下也免不得不自在。”
“可是,你总该明白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性儿。故此这些时候便是相对有些不自在,可是你我心下却都明白,咱们对彼此都绝不是六宫相争的模样儿。”
“故此啊,这会子的不自在,咱们也都不用躲闪着。但是也别只这样相顾沉默,否则就反倒都积成尴尬和怨怼了。”
婉兮主动伸手,握住玉蕤,“咱们俩得互相提醒着,不自在只得一刻,之后便得一笑泯恩仇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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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蕤的年岁终是小,又从未经历过这些,这会子婉兮的从容和大度,终是叫她感动得又掉下眼泪来。
“主子放心,奴才绝不敢安旁的心。奴才……奴才待得年岁到了,必定早早请旨出宫。”
“若是出了宫,见了这天下旁的好男儿,奴才的这颗心说不定便可顺利地挪移去了。”
婉兮的心下也是酸楚——玉叶才走,玉蕤虽说比玉叶小几岁,可是这年岁说到就也要到了。
若玉蕤去意已定,那在她身边儿,也就只能再留两三年罢了。
两三年……说长似乎还长,可是其实一眨眼就要过去了。
一想起这些年玉壶、毛团儿、玉叶一个一个的离去,婉兮的鼻尖儿便忍不住有些酸了。
玉蕤自己心下何尝不难受,这便用力地笑,“对了,奴才还忘了跟主子说起个事儿:也还是那内监僧人于荣焕的事儿,皇上不单下旨将他流放到黑龙江去,还责罚了一个千总,说那千总听了太监总管之言,偏袒于荣焕。”
第2105章 谕旨里隐秘的字眼(6更)
婉兮听出重点来,“太监总管?谁呀?”
宫内各宫皆有总管,圆明园、行宫、皇陵等也有总管。
宫殿监还有督领侍等大、二、三那三位总管。
虽都叫总管,可是品级也有不同。
皇上这谕旨里,隐约不明地提到的“太监总管”,是哪个宫的总管,又是谁呀?
玉蕤见主子听明白了,这便也抿嘴笑,“皇上这道旨意里,明确地处罚了于焕荣,流放黑龙江;那千总,叫重责四十大板;还有内务府相关的职官海保、富贵,都是交给总管内务府大臣察议具奏……偏偏只有这个太监总管,皇上没说要怎么处置。”
婉兮便笑了,“那我懂了——这个太监总管,不是哪个宫的,甚至也不是皇太后宫的,怕就是皇上自己身边儿的。”
“皇上也难免护短,或者不想叫外人得知御前的事,这才在谕旨里明明提到了,却不直言如何处罚。”
玉蕤便笑了,“这会子皇上的养心殿里,自李谙达走后,还没有总管太监;唯有一个首领品级、在副总管太监职位上行走的孙玉清。”
婉兮便一扬眉,“皇上顺手拾掇了孙玉清?!”
玉蕤点头轻笑,“皇上是交给内务府总管大臣来议。奴才阿玛已是透了话儿,皇上虽没直说如何惩戒,至少这会子先叫孙玉清亲自押解那于焕荣赴黑龙江去……”
婉兮眸光静静流转,唇角已然浅浅含笑。
“孙玉清这个人,脑袋灵活,手脚也麻利,本来能有个好前程。可是他最大的毛病,就是骑墙。从前他阿谀林贵人、舒妃,难说他今日与忻嫔没有来往。”
“如今他要送于焕荣去黑龙江,至少几个月回不来。也好,倒叫我这几个月,能耳根子清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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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里,京师又送来消息,说此前皇帝在十一月间亲去探望过的定太妃万琉哈氏,于四月初七薨逝。
皇帝下旨:“朕心深为悯悼,着派皇子等往奠。朕抵京后,尚拟亲往。”
“太妃之事,自应动用官物。着照懿密太妃之例办理。留京王大臣等,照朕旨遵行。”
一位出身辛者库的老太妃的薨逝,对于后宫格局看似并不会产生任何的影响。故此除了婉兮之外,便也无人格外留意此事。
可是在匆匆的赶路途中,婉兮还是忍不住问了玉蕤一嘴,“你阿玛没说皇上是遣哪位皇子往祭?”
玉蕤也没听出玄奥来,只摇头,“阿玛没说。想来就是几位年长的皇子吧。”
婉兮垂下头去,沉默不语。
玉蕤瞧出有事,趁着身旁无人,赶紧问,“主子……可是想到什么了?”
婉兮眨眼笑笑,“太妃薨逝,治丧自然是大礼。孝子贤孙皆不能缺少。”
“可是定太妃的儿子履亲王,只有一个儿子,名弘昆。这个独子已在乾隆十五年便夭折了……定太妃治丧大典上,便没有‘贤孙’。”
玉蕤也是睁大了眼睛,“主子的意思是,最迟到定太妃奉安礼,皇上便会下旨过继宗室子给履亲王为嗣子?”
第2106章 妃位已冻结(7更)
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到了山东境内。
皇帝要亲至阙里,祭奠先师孔子。大驾这才得歇息之机。
皇帝到皇太后行宫,向皇太后辞行。
自从忻嫔遇喜的消息传出,因一路急行,直到这一日皇太后才终于与儿子见面、说说话。这便问,“忻嫔遇喜,这样一路奔波,着实辛苦了她。皇上可曾想过,这会子进封她的位分,也好叫她安心养胎?”
皇帝便笑了,抬眸凝视皇太后,“皇额涅的意思是,进她为妃位?”
皇太后点点头,“如今妃位上,令妃、舒妃、愉妃三人的格局,已经多年。而嫔位之上却已经有了婉嫔、庆嫔、颖嫔、怡嫔、忻嫔五人。而嫔位之上,如今唯有忻嫔诞有皇嗣,且这又是第二胎,理应晋位。”
皇帝便笑了,“皇额涅提醒得对。此时宫里令妃有第二胎在先,忻嫔有第二胎在后,皇额涅和儿子这是双喜临门。”
皇太后不由得挑眸盯了皇帝一眼,“你还想给令妃晋位?!内管领下出身的主位,生下皇子才能晋位为妃——这是祖宗规矩,更是你皇祖康熙爷亲自言明的。别说你我,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谁都不可擅改!”
“以令妃的出身,她就算有了孩子,也不过只是个公主,她如今既然已在妃位,哪里还有晋位的道理?”
皇太后微微眯眼,“我倒记着,从乾隆十三年,令妃晋位为妃之后,到今天已是整整九年。九年啊,便是八旗秀女挑选,也已经整整三岔,新人进宫不少,可是你的妃位之上便再没挪动过!”
“皇帝,你这是在等什么呢?别告诉我说,你还等着令妃晋位了,你才再挪动妃位这个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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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已是压不住火气,皇帝倒是淡淡一笑。
“妃位?儿子挪动过啊,皇额涅怎么忘了——乾隆十三年七月,儿子在进封那拉氏为皇贵妃的时候儿,也将嘉妃进封为嘉贵妃了啊。不然原本妃位上就是满额的四人。”
皇太后笑起来,“嘉贵妃……那是你为那拉氏准备的。可既然妃位上空悬一个,已是九年之久,如今忻嫔又二度遇喜,你也该给忻嫔一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