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惊慌失措的最大底气就是纺织三厂。
工人夜校已经是三厂的一块响当当的招牌。
想用高考作弊抹黑她叶菁菁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但屎盆子扣在纺织三厂头上,就是在毁厂领导的前程。
他们厂为了高考已经付出这么多,好不容易桃树要摘果子了,谁要坏了这事儿,就是纺织三厂,不,是整个纺织总公司的生死仇敌。
为了纺织厂和自己的前途,叶菁菁相信厂领导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
哪怕领导贵人多忘事,她估计她的小伙伴们绝对会提醒领导的。
她吃了午饭,往床上一躺,开始午休。
闭上眼睛,她的脑袋开启飞速运转模式。
目前她能够指望的,除了纺织厂以外,还有贵人。
贵人一,妇联的徐主席。
这位古道热肠的老干部,一向关心妇女权益。
加上有党爱芳的香火情在,以及由于党爱芳的母亲身份失职,徐主席约摸着会对她这位党爱芳的女儿,存有隐约的愧疚感。
两厢叠加起来,估计徐主席不会袖手旁观。
贵人二,谢老爷子。
他连一直对自己翻白眼的冯老太太,都愿意施以援手。
在自己这件事上,他应该不会当没看见。
名医的人脉关系网,大的让人难以想象。只要他们愿意搜寻,肯定能找到关键人物。
只不过谢老爷子的身份有点尴尬。
他曾经被划归为右·派,后来平反恢复工作了,依然是脱帽右·派。
这就相当于人改造完了,也有前科。
再碰上她这位新鲜出炉的海外关系户,中间的微妙之处,三两句话是很难讲清楚的。
不行。
叶菁菁的cpu都要烧干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
任何时代都会有冤假错案发生。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荒唐。
她这么干等着,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实在过于危险。
那么现在她身陷囹圄,应该指望什么力量呢?
对了,舆论监督。
高考现在是政治任务,是全民关注的热点。
高考试卷盗窃案,老百姓应该有知情权。
广播电台和报纸,难道不应该为人民服务,满足老百姓的知情权吗?
叶菁菁握紧了手,抑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她沉默地告诫自己,不急,不急,这件事必须得细细筹划。
过了腊八就是年。
越到年底,大家伙儿越不愿意干活,偏偏事情却越来越多。
这忙吧,就容易出乱子。
快要过年了,出了乱子,领导的脸也能挂成驴。
省革委会主任现在就是一肚子的火。
他前脚被老干部——妇联的徐主席问到面前时,恨不得挖地洞钻进去。
“我就去开了个会,回来打算给我变个天呐。”
一杆子下属,坐在会议桌旁,暗暗叫苦,心道你何止是出去开了个会呀,你还下乡,一口气跑了十天。
这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没调查清楚,他们当然不可能急着往上面报。
“主任,你听我解释,这件事情我们还在调查当中,逐一排除嫌疑人。”
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秘书走进来,小声跟领导请示:“省广播电台陈台长过来了,要领导批条子,准许他们去公安局采访。”
“我特么批什么条子?”革委会主任一肚子火,“他们要采访,自己去就是咯。”
秘书表情微妙:“公安局说了,这件事必须领导特批。不然他们不敢冒泄密的风险。”
“泄密?”听到这两个字,领导的火气简直能烧了整栋楼,“TMD,泄他妈狗娘养的密!一个个是安生日子不想过,生怕天下太平是吧?”
他伸手往前一指,恨不得戳对方脑门子,“谁TM告诉你,高考试卷被盗了?”
被点名的中年男人,心里苦得跟黄连似的,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作答。
“抽查回收的数学试卷,确实少了两张。那一趟试卷,的确也是叶友德运的。他隐瞒自己真实身份这么长时间,家里还藏着海外的信件,我们不能不当回事啊。”
结果革委会主任冷笑:“你们这么重视工作,怎么预考的时候,高容县涂改成绩的丑闻闹得惊天动地,你们还歌舞升平?结果呢?结果人家下面公社的老党员,直接拍电报给主席。”
他站起身来,痛心疾首道,“人家压根都没跟省里打一声招呼。为什么啊?我的各位官老爷官夫人们,人家根本不信任我们啦!”
他伸手指自己的脸,“我去开会哦,这件事被当成反面典型,专门拿出来讲的。我这张老脸啊,被人丢在地上,都踩烂了!”
一屋子的领导干部们,个个噤若寒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可是他们省的一把手,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闹得这么鸡飞狗跳,还嫌不够,要火上浇油。来一把大的,震惊全国,给全国的老百姓过年时看热闹是吧?”
刚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中年男人,赶紧解释:“主任,我们没这个意思。我们就是因为之前出了纰漏,所以这回才严阵以待。”
“合着你们是觉得自己矫枉过正而已?”革委会主任猛地一拍桌子,“你们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他伸手一指。
秘书忙不迭地拿出了一大张比世界地图还大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