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见黎钦要走,小摊贩好模好样的解释道:“两个铜贝已经很便宜了,您瞧秦国卖的可是要五个铜贝呢。”
黎钦咳了一声,他漂亮的凤眼不好意思一弯,“不好意思摊主,我身上没有铜贝,您看这个够换您的面具吗。”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块储灵玉。
能当储灵玉的玉石皆是上上之品,玉身剔透,因有灵气蕴藏的缘故,色泽更显饱满。
摊主生性朴实,连忙摆手,“公子,您这玉太名贵,小摊主找不了钱。”
黎钦道:“送给您了,这面具挺好看的,等我找到朋友,让他也来拿一副。”
就在两人推递时,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厮跑到二人之间,他梳着小小的发髻,温声道:“这位公子的铜贝我家主人出了。”
小厮拿出两个神似贝壳的钱币,递给小摊贩。
小摊贩眉目舒展开来,高高兴兴的接下铜贝,“一分价钱一分货,小摊主绝不占人便宜。”
黎钦看了眼模样俊俏的小厮,又看了一眼小摊主,心道,这小摊主还颇有几分情怀。
“拿去,给你主人吧。”黎钦随手一抛,储灵玉砸到小厮的胸口,跌落进对方手里。
小厮合手收了,对黎钦深深作揖:“见过太子殿下,我家主人有请。”
黎钦微微挑眉,这小厮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这冤魂不散的郢都故城,怎么会有人认识他?他从未来过此地。
“你家主人是谁。”黎钦道。
小厮恭恭敬敬:“玉麒麟。”
原来是他未来的太子妃。
黎钦嘴角控制不住的扬起,他轻轻拍了拍小厮的胸口,一把把他搂在胳膊里,他轻浮的笑出声,“早点说嘛,一副藏头露尾的模样,本殿下还当是有人寻仇,带路带路。”
小厮面色不改,可耳朵尖儿已经红透,他道:“殿下请、请跟我来。”
离开热闹的街市,他们辗转至一处僻静的街道。
漆红的牌匾上写着两个楚字:顾府。
小厮一路低着头,将黎钦带到花园之中,“主人便在沉香阁,殿下有请。”
黎钦清冽的声音笑道:“玉麒麟,你终于肯见本殿下了。”
他穿过精致的游廊,他站在石梯口,看到园中有一处木桥,下面流水潺潺,一股香气自不远处的八角亭中传来,正是沉香。
沉香香韵内敛,韵味浑厚,普通人佩沉香,极易显得庸俗,唯有才华横溢,出类拔萃之人才配得上上品沉香。
一声琴音自亭中传来,音律悠扬,又饱含琴者浑厚的指力。
黎钦心道,这女儿家的指力竟和男人有得一比。
亭外设有一处石桌,上面摆着吃食,黎钦大大方方走过去,一撩衣摆,他道:“你早知道本殿下会来?这些都是为我准备的?”
又一声琴音传来,黎钦侧耳聆听,随后厚着脸皮笑道:“我知道了,美人儿在说:‘是的,专门为你准备’,那本殿下不客气了。”
桌上放着他白天吃过的莲藕排骨汤,千张扣肉,米元子,正是楚地的特色美食,他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当一枚丸子入口时,黎钦眼睛一亮,实在太好吃了,这厨艺连天界的神官都比不上啊。
“本殿下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黎钦大方赞叹,他端起一杯酒,又道:“你这弹得是《九韶》?”
《九韶》是舜所创作的乐曲,他记得在仙魔之战时,巫阳曾弹奏过《九韶》,压制一众邪灵。
黎钦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玉麒麟的香,她的乐曲,都与巫阳有异曲同工之妙,难道……
玉麒麟和那个精神不正常的精神病院长一样,崇拜巫阳?!
他握紧酒杯,凤眸一沉。
“是巫阳教你的么。”黎钦问。
他忽然想起网上流传的一句话,要想日子过得去,就得头上戴点绿。
玉麒麟沉默以对。
黎钦把酒杯往桌上用力一放,不悦之感淤积心口。
玉麒麟的琴音戛然而止,随后传来琴案被推动的声音,一个修长的身影从纱帐之后走出来。
黎钦气也忘了问玉麒麟和巫阳到底有多亲密,他瞳孔微缩,黝黑的眼仁里只装的下玉麒麟挺拔的身影。
这、这玉麒麟是个男的啊?
他猛地从石凳上站起,因为力道过大差点绊着脚。他小时候调戏过巫阳,那是因为巫阳还没长开,又白又嫩,粉雕玉琢,像个小女孩一样精致。直到后来他遇到了山鬼,才从调戏巫阳的恶作剧中出来,正儿八经想跟仙子谈一场恋爱。
想了很多种可能,万万没想到,他一心想要娶的玉麒麟竟然是个男的?!
“我……”黎钦那总是给人感觉半醒半睡,又醉眼迷蒙的凤眼睁得大大的,震惊远不足以形容此时的心情。
玉麒麟在离他不远处停下脚步,他抬起手,凭空写下了几个字:殿下,若是我令你不快,还请见谅。
黎钦道,“你不会说话啊?”此话一出,黎钦又暗暗后悔,玉麒麟可能是个哑巴,不然为什么他不说话?
“我没别的意思。”黎钦咳了一声。那些酸不拉几的情话也就算了,让玉麒麟小心大姨妈痛也就算了,他还一直想让玉麒麟发语音,黎钦此时又尴尬又抓狂,他这几百年来就对着一个男的发情了?
玉麒麟又写道:无妨。
两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黎钦突然开口,音量一下子没把握住力道,大声道:“我有事,”他难以掩饰又纠结又愤怒的心情,“先走了。”
连声再见也没说,黎钦沉着脸大步走出顾府,当他回过神来已经站在大街上了。
黎钦不是迂腐之辈,天界也有两个男仙在一起的,只是他从来没想过玉麒麟会是男的。
不行,黎钦心情复杂,就像精心养一盆花,结果种成了草,那种出乎意料,又没那么难以接受,可还是绝对不对劲纠结感。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还是先找到龙泫再说。
沉香阁的位置偏僻,黎钦原路返回,可是这里九转千回,来时的路已经隐约记不清了。
黎钦在岔路口停下,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离那条街越来越远。他抬头看向月亮,那一轮圆月如静静悬在半空,总给人一种诡异之感。
就在这时,一缕若有若无的魔气忽然飘过。
黎钦黑眸一闪,魔气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出来,“是谁?”
“出来。”黎钦沉声道。
他追至一处深巷,前方没了路,圆月之下站着一个人。
那人长身而立,像是在刻意等着黎钦。
“河伯?——!”黎钦从未想过,竟然会在这里看见河伯。他几乎压制不住怒火吼出这个名字。
浓郁不减的魔气从河伯身上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月色之下,他周身早已被魔气腐蚀。黎钦正因为玉麒麟的事压着一肚子火,于是猛地跃起身冲向河伯。
“怎么会是你?帝都两起案件是不是你干的,还有,郢都的鬼魂迟迟不去投胎,都是你搞的鬼?”
月色之下,黎钦的脸色阴的可怕,他一把掐住河伯的喉咙抵在墙上,狭长的凤眸深深眯起,淬着寒意的视线毫不保留直逼河伯的脸。
“呵呵呵……”河伯的头发未束,灰发——或者说是黑中夹杂白发,又有一些变成了灰色的头发像鬼一样张牙舞爪,他一半的脸藏在阴影下,唯有苍白起皮的嘴唇一开一合,“这还不是要问问殿下,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黎钦思及往事,如鹰爪一样的五指也松了些力道,但他依旧眯着眼,凌然的气势丝毫未曾衰减,他低吼:“当初你会受伤,确实有我的责任。但你为什么会和魔族同流合污?难道舜君对你的教导都白费了?你不是嫉恶如仇吗。”
河伯低着头发出痴痴的笑声,“我当殿下会说出什么大道理呢,您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有空来教育我?舜曾经是我的恩师,但现在,我发现了比他更有追随意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