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文科好的,理科普遍不行,尤其清辰压根没上过大学。
想了想,平安从书包里又拿出一本英文,放到男友面前,悄声说:“还是看这本吧,只不过要悄悄看,别被老师发现。”
清辰笑笑,把《高等数学》还给女友:“那你赶紧预习。”
他并没看英文书,反而抬起头,打量每一个进来的学生。清辰喜欢观察他们,这群现在还不到20岁的年轻人,都是祖国未来的栋梁,而这里集中了全国最优质的教生资源,也是他和他的战友最想去保护和成就的一群人——清辰很感激,自己能坐在这里,看着每一张洋溢着青春和热情的笑脸。
而那让他充满力量。
他不过比他们大七八岁,心境却老得如同一个长辈。毕竟他经历的,这些莘莘学子也许一辈子也不会经历,清辰也不想让他们去经历。
为了让这群孩子能在阳光下肆无忌惮地微笑,能在这般窗明几净下安心学习,清辰愿意付出自己所有,包括他的生命——尤其是这些人里面,还有他心爱的姑娘。
他收回视线,看着平安埋头看书的样子,她和他一样,看书时总会习惯眉头紧锁,能迅速专注,也能迅速抽离。
他们喜欢看同样的书,喜欢在早餐的麦片里生滚一个鸡蛋,喜欢把方便面隔着塑料袋恶作剧地捏碎,喜欢看着阳光打喷嚏——他们之间,实在有太多相似之处。
很难说是这段“同居”的生活让彼此的习惯日益同一节奏,还是因为他们灵魂的底质本就相同,所以相处起来,才这般水乳交融。不管怎样,清辰觉得满足而幸运,“于茫茫人海中寻找我灵魂之唯一伴侣”,如今他得到,且两情相悦,且长长久久。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清辰看着身边女孩,白皙肌肤,俏丽鼻子,清秀侧影,一缕头发从她耳垂后掉下,情不自禁,清辰伸出手,轻轻把它们拢到耳后。
平安抬头,看着男友微笑。
“清辰,你要是觉得在这里呆着无聊,我们现在就出去。”她以为男友不习惯这里的气氛,或者这样的注目礼,及议论纷纷。
“不。”清辰轻轻摇头:“我也想听课,因为我还要辅导你课后作业呢。”
平安笑笑,继续低头看书。
直到她感觉到后背一阵芒刺,哄哄的教室也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起初平安以为是教授来到,抬头一看,才知道这股冷气压的源头:站在教室门口的,赫然是季节。
因为她站着不动,一动不动,只紧紧盯着平安,也不进来,也不退却,一双眼,只如鹰隼般盯着第一排,盯着叶清辰和平安的方向……
057、不甘心
愤恨吗?当然,他们恩爱的样子,简直像是一巴掌,狠狠甩在季节的脸上,心上。
示威吗?简直是一定的,就算平安还不知道,她和他的关系;但清辰不可能不知道,她和平安,还是同班同学,这种地方,也一定会狭路相逢。
如果说上次在宵夜的餐馆,双方都是无意撞见,那么这次,叶清辰便是有意为之了。
当着她的面秀恩爱。为了给她添堵?还是为了告诉她:就算他如今只剩下一条腿,他依然可以活得像个王者;依然可以让他的女人,被宠爱得像个公主;依然能让她嫉恨地发狂?
清辰的身边,明明应该是她的位置。
如果不是他的那条腿的话——
季节轻一脚重一脚地走进来,她不知怎样走进来的,那段十几米的距离,对她来说,无异于艰难险阻,荆棘密布,也是她走过的,最酸涩漫长的一段路。
教室那么大,座位那么多,甚至还有小妖她们坐在一起,正在中间朝她招手招呼她过去;可季节偏偏视而不见,她偏偏要绕到最左边,从最狭窄的空间穿过;还有意无意地,绊住清辰的左腿,那条受伤的腿。
“哎呀,对不起。“她大声喊道:“我没想到——”
她没有看清辰,却看着平安:“平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忘记你男朋友是个瘸子。”
对不起?——清辰的腿已藏于桌子底下,她都能把他绊出来,说她无意只怕连鬼都不信。而且还把“瘸子”两字说得那么大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她存心的,存心给平安难堪。
平安站起来,轻轻把清辰的腿抬起,摸了摸上面的绷带,小声问男友:“疼吗?”
清辰似被刚才一幕呆住,盯着季节,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大概没想到,人心会如此丑陋吧。他以为的天之骄子,单纯学生。平安看着男友有些不知所措的脸,心里一阵刺痛,也许带他来上课,确实是个很糟糕的决定;因为她,清辰又得面临那些或好奇或怜悯的目光,以及流言的凌迟。
她决定捍卫男友,站起来,叫住正仓促离开的季节:“季节你站住。“
“你应该道歉的不是我,是我男朋友,你伤害了他,理应跟他说对不起。”
季节的脸色变得惨白,她缓缓转身,直面叶清辰:“是吗?我伤害你了吗,我应该跟你说对不起吗?”
清辰。
她定定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她多希望这个男人能站起来告诉她:“是的,季节,你伤害了我,你的离开伤害了我。”
可叶清辰什么也没说,也不可能站起来。他后来连眼角余光都不曾再看她,只按住女友:“算了,我没事,平安你不要太紧张,我们不要影响到其他同学。”
像拂去只苍蝇般漫不经心。
原来不爱就是不爱,连生气的情绪都懒得给予,只是漠然,只剩漠然。
比陌生人还不如的漠然。
那一刻,季节很想钻个地洞藏起来,为自己刚才的愚蠢举动;或者干脆爆发,干脆歇斯底里告诉平安一切,告诉她有关叶清辰的一切,包括他们之间青梅竹马的一切。
可最后关头,季节还是生生止住。如果现在说出真相,那不正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条件那么好的一个男人,被平安得到,只怕以后在这学校,在经济一班,这个女人的气焰会更嚣涨,甚至完全盖过她。
于是季节忍住气,也收起脾气,绕过教室大后方,走到小妖等人旁边坐下。
“干吗了,季节,还以为你和平安那一页早已翻过了。”待季节坐下来,姚远轻声对季节说:“再说平安现在这幅模样了,有这么个男人拖着她,她的人生已经提前被判刑囚禁,你还担心什么。”
翻得过吗?季节痴痴看着左前方的方向,看着清辰高高个子坐在那里,俊朗面容,非凡气度。
她曾看着这张脸长大。她犹记得第一次见他时,她3岁,他10岁,正要被叶家爷爷送入部队特训。他穿着特制的军装,小小人儿,眉清目秀,煞是好看,也分外稳重。
她给他果子吃,他礼貌接过,还笑着对她说:“谢谢你,季节。”
那是她看过的最好看的笑容,像窗外盛开的梨花,满目初夏芬芳。
她曾幻想过无数他们的未来,却独独不会想到,会是如今结局,隔着几排座椅,却像隔着千山万山,她永远也跨越不了的距离,再也无法像儿时那样,递给他果子,或是她的人生。
因为她害怕,他的一条腿,再也承担不起她的梦想,她的人生。
所以,叶清辰,你为什么要当兵了,你为什么要失去一条腿了,你为什么要变成如今残疾模样,被所有人视为累赘同情呢?——季节恨命运,更心疼这个男人。
她狠狠瞪了一眼小妖:“瞎说什么,叶清辰才不会拖累她,明明是平安狐狸精,主动贴上去的,叶清辰配她,绰绰有余。”
唬得小妖再不敢说话,不明白她为何要发如此大的脾气,为了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男人。
季节不理她。心想如果叶清辰不是变成如今这样,还轮得到平安这等低下女子?想必叶家也是无奈之下,才不得不接受清辰和平安的关系吧——季节心里模糊想着,一边飞快打开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