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辰泪湿,反复摩挲着妻子的小脸:“对不起,平安,对不起。”
平安不解,哑声道:“为何要道歉,你救了我,救了小海。清辰,把孩子抱给我——”刚说出,又想到清辰现在已是腿脚方便的人,便生生把后半截忍住。
却见眼前身形一晃,清辰的手从她脸上移开,下一秒,他已高高大大站起,长手长脚地,迈着矫健的步伐,去到了隔壁。
不一会儿,又见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回来,一看就是新手爸爸,像捧着掌心水珠一样,生怕下一秒就要丛怀中掉落,紧张而温柔。
小心把幼子安放在妻子旁边:“还没吃过奶,一直睡。”
平安看着熟睡的儿子,瞬间泪目。那么小的一张巴掌脸,上面还有淡淡胎毛,却浓眉密发地,像极了他的父亲。那是她骨中骨,血中血中分离出来的,怎不让过她心折软成千万段?
平安亲吻儿子的额头,用鼻翼蹭着孩子的鼻翼,无限和满。
“我给剪的肚脐,我亲吻他的屁股和脚丫。”清辰温柔地看着妻子的一举一动:“平安,我终于做到了,陪着你,一起接住我们的孩子。”
平安一怔,之前那些事纷纷浮现在眼前,她觉得头疼欲裂,记忆中最后一幕,那些疼痛,临死前的溺毙感觉依然还如此清晰——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有很多问题,第一个问题便是:“季节呢?”
“她被依法拘留,明天应该就能被引渡回国。”清辰停顿一下,眨眨眼:“以叛国罪。”
平安长舒一口气:“所以你找到了我留下的东西?”
清辰点点头。平安讶然道:“你怎么知道,又是怎么找到的?”要知道,她留下的线索并不是给清辰——彼时,她甚至以为清辰已死去多时。
清辰又眨眨眼:“大概因为我们是天生的夫妻,心有灵犀吧。”
看着妻子满脸疑问,他不禁笑道:“是不是想知道更多,我会全部告诉你,不过,你得先把这些东西吃掉。”
他从隔壁端来一碗鸡汤,平安看着他来去自如地模样,问了第二个问题:“你的腿没事?季节不是说——”
清辰点点头:“你先喝完这碗汤,我告诉你一切。”
平安只得任他往嘴里一口一口灌那种鲜鸡汤,清辰边喂边说着海啸那天离开之后的事情。
到达印尼后,清辰转乘直升机飞在印度洋上空,在小蛮子附近海域放下软梯入海。找到小蛮子两人倒是很简单的事情,不容易的是,当时直升机投射的救生设备全被海啸前的巨大海浪冲走,三个人,就只剩下清辰身上穿着的那一套;而5米高的海啸墙就在眼前——
一切都来不及去选择和思量,清辰把身上的救命设备全套在小蛮子身上,多救一个是一个,又套上了另一位战友。因为他们在海里已经筋疲力尽,没有弹射服,只能被大海吞噬;而清辰刚刚落海,他觉得自己有足够力气逃脱,从海底的地震深处逃脱。
他看着小蛮子两人迅速被弹到海墙边缘,而他自己则瞬间被洋流裹没,他深吸一口气,顺着漩涡的方向,放任它把他吸至海底,在几十米的深处,漩涡中心渐渐散开过来,水势也远没有之前的凶残。
092、真相(2)
他轻松从里面脱身出来,见到巨浪的下面,俱是大大小小的断层和漩涡,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要从海底下挣扎冒出来一样,一旦清辰想挣脱游上去,这个东西就拼命把他拉回来。
几番较量,清辰也是筋疲力尽,加上水太深,尽管他受过特训,但还是觉得耳膜鼓胀,体力不支;且缺氧让他大脑完全无法集中思考。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一只金属的摇臂夹起了他,把他像夹菜一样夹到一搜小的救生舱上,然后在他疑惑之际正想问清楚时,有个雇佣军模样的人,迅速在他脖子上注射镇静剂,清辰便被昏迷不醒地带离了海底。
是谁在救了他?对方是敌是友?他想过无数可能,却永远也想不到,救他的人竟然会是季节,更没想到,接下来的事,远远超乎他所能预料。
他永远被注射着镇静剂,从无真正清醒的时刻,只朦胧间听到她和别人商量:怎样才能让这个男人永远不离开自己?
对方说道:“自然是让他无法离开你半步。”
季节心领神会,从洛杉矶空运过来最优秀的外科医生,麻醉了清辰的外周神经,本来医生想一劳永逸,干脆动手术感染或损坏神经元,但季节想到她还想要个清辰的孩子,便犹豫了。
虽然以前看到平安和清辰同居时,清辰也是这般模样,但她想要的更多,她想要更健康的孩子。于是她对医生说:“再等等吧。”
等她怀上清辰的孩子,再要了清辰的双腿,让他永远无法离开。
但也不让医生回去,整整十几个的看护组,几十个雇佣军人,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叶清辰围护起来。更别提清辰身上,还绑着各种心电仪器及点滴。
“他现在,插翅都难飞。我有无数的设备,能看到他身体的细微末节,他的镇静剂,永远不会致命却也永远不会让他能站起来。”他听见季节和别人打电话,语气阴森:“我自然记得我们的约定,你给我清辰,我给你钱,还有机会。”
那是清辰第一次触及到庞大阴谋的一角,他暂时停止了反抗,因为他也知道,留下来,才有机会知道更多。他只是想不到:常年以来z国的境外支势力,竟然会与季节有关系。
是季节一个人,还是整个季家,亦或季家背后更深藏不露的势力?
叶清辰决定将计就计,按兵不动。
年少时经过的非人训练,他早已能置身事外地控制和操纵自己的身体,尽管他的身体早已对目前的镇静剂份量产生免疫,但他仍能让自己的各项指标符合看护组的预期。
除了有些时候,要忍受些疼痛,季节会在以为他“昏迷不醒”的时候,拿针试探他的双腿:“疼吗,清辰?比起当初你骗我、甩我,和你母亲仙人跳的时候,这样子的伤不算疼吧。因为我的心里,那道鸿沟,至今还血淋淋地横在那呢,一见到你和平安就疼。你俩笑得越开心,我就越疼,生疼,过不去的疼。”
“我们得把一切纠正过来是不是?既然你当初并没有失去双腿却失去了我,那我们就把当初一切纠正过来。比如现在这样,你真的失去双腿,我还是否会选择你?”
“清辰,当时我年少不懂事,我过惯了一帆风顺的生活,我以为你失去了腿就失去了一切,所以我怯懦了。可是失去你后,我才发现,我的生活一团遭,没有你我简直像是岸边搁浅的鱼,连呼吸都困难。我用一切来麻醉自己,别的地方,别的男人,我甚至吃各种禁药,可是没用,你无时不刻不重叠在我的脑海里,心里,像是泥沼,越是挣扎便越是深陷。”
她不拿针眼刺他了,改为趴在清辰的血糊的腿上,双眼如梦如幻:“那时我才明白,别说你只是没有双腿,就算你没有了四肢,只剩下中间那副躯壳,我也要你,因为你是我活下去的全部意义。清辰,如果能回到过去让我重新选择,我一定会选择留在你身边,照顾你,陪你一起变老,到死。”
“所以我现在让一切回到那天的情形,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我们不离不弃,没有平安,没有后来的考验及分离,好不好,清辰,重新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你看,我依然能把你照顾得好好的,就算你坐在轮椅上一辈子,我依然能甘之如饴地和你过日子,对不对?”
她轻轻顺着清辰“沉睡”的身躯爬上去,想去用嘴唇碰触,但清辰冷硬的身子和冰凉的体温让她打来个寒战,她怵他,哪怕他现在任她宰割。
她还没想好该怎样让他相信:是她从z国人手里救走他,还有平安是如何背叛他,并被z国革命军的流弹击中、客死异乡的事情。她知道,也许骗过琼恩容易,但要骗过清辰,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