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两年转眼即过。
唐妙的种子试验田在大家的帮助下取得了小小成绩,她打算继续改进,等自家成熟之后便可以靠卖种子赚一笔钱。如今大哥是秀才,家里可以免一个人的劳役赋税,但是大哥二哥年纪也不小,很快就需要娶妻生子,这都需要钱。今年春天大梅出嫁去了薛家,她和杏儿便承担了大部分家务,孩子的时候总想着长大,可长大了繁重的家务以及农活也让她们透不过气。除了做家务,她们还要出去拾草一为沤肥二为烧火,只不过如今搂草的人愈多,她们便抢不过人家,所以唐妙便尽可能地利用绿肥、草木灰以及自制氨水等肥料。
两亩试验田以及其他三亩收了麦子之后种了一茬绿肥,除了自身提供养分,还能供给其他几亩地,豆类卖给铺子做点心赚的钱比玉米做牲口饲料多,主要是玉米吃肥太重,连年耕作地会越来越贫瘠,所以她家的地如今都是轮作或者套种。
忙了大半年,八月种上了麦子才得以轻松。
秋闱的结果也出来了,景枫和柳无暇皆落第未中。薛知府怕景枫压力大,给他三个月时间让他家里歇一歇,回头再去府衙报道即可,且不扣他工钱。景枫想回家帮父母干干农活也不错,便回了家。
如今他已看得开,只是家人还怕他抑郁,想办法开解他,特别是唐妙,除了逗乐就是跟他商量修农书的事情,让他从府衙多弄点书出来。柳无暇因为当家夫人的百般刁难,暂时息了要科考的心思,反而存了想潜心治学,游历编书的念头。仔细打算一下自己未来的路。
前些日子柳无暇来看景枫,安慰他年轻之下,挫折不算什么,只要有学识的积累,总有一天会奋发而起,那不是某些魑魅魍魉能挡住的。景枫见他如此安慰自己,便知道他的心思,柳无暇本就是聪明人,又是乡绅大族,就算不通过科考,只要胸有墨海,总有伯乐前来觅千里马。
两人互道珍重。
唐妙知道柳无暇的苦楚和无奈,特意在他回家的路上等着,送了他一本书,是他当年写给她的蒙书,还有她后来自己添加的其他内容。她写了:给最博学的柳先生。一半是因为他的秀才身份,一半是为了调侃从小时候便觉得他像个先生那般博学。
唐妙笑微微地看着他,鼓励道:“柳哥哥,你那么小的时候就懂那么多知识,你是个了不起的人。浮云遮不住日头,总有一天,你会鱼跃于渊!”
柳无暇笑了笑,不曾想她能看透自己的心思,他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因为身份之别而历经坎坷,让他的内心越发不驯。如今不管他受什么磨难,那个家族都不会正眼看他一瞬,只有等他足够耀眼,他们会知道他是那个家族最大的骄傲,而那时候,他也毫不在乎这所谓的出身和家族。
他温温地笑着,深秋单薄而明净的阳光洒在他俊雅的面庞上,有一种近乎宣誓的庄严,他的声音依然淡而温和,“妙妙,你是个特别的女孩子。谢谢你的鼓励。永远祝你幸福。”
“那我们永远是好朋友,对吧,这算不算忘年交?”唐妙想柳无暇这样的人,肯定会有作为的,他是哥哥的朋友,那就是自己的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柳无暇笑声朗朗,“那个……忘年交用得不准确,我没那么老!”
唐妙尴尬地笑起来,这就是读书不认真的坏处,她嘻嘻地笑着,朝他摆了摆手,十七岁的他,十四岁的他,九岁的他,看起来没有多大变化,可她能想象,他那颗历经沧桑的心,让他已经不再年轻。
所以她祝福他,总有一天,会大鹏展翅!
在她不那么忙的时候,萧朗会自己来找她玩耍。从两年前他就开始学骑马,因为比马车快,主要的原因是唐妙不会,不过他不曾说出口。
唐妙见他时常纵马飞奔,很担心他会摔下来之类的,因为刚学骑马那阵子,那小屁孩没少挨摔,好在马比较小又老实,他也没摔出个好歹。
实在受不了他每次来的时候都跟赶着投胎一样,唐妙忍不住叉腰训他:“一个小屁孩,你当自己是大将军呀!”
萧朗猛地勒住了大黑马,骏马一声嘶鸣,前蹄高抬,整个马身几乎直立起来,他茧白的衣袍随风若举,已不同以往乖巧的模样。
他微微眯了眼,笑着对她道:“花花桃桃,你胆子那么大,敢不敢骑马去玩?”
唐妙嗤了一声,白了他一眼,“我才没那么傻,骑马有什么好玩的,摔下来才恐怖呢!”
萧朗笑起来,马鞭轻轻地敲打着手心,双脚磕着马腹,让它凑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只有小小的一个,仰着的白净脸庞上,黑黝黝的眸子特别亮。
她总是以大人的身份教训他,动辄唤他小屁孩……
他本来黑亮的大眼如今秀气起来,秀长明亮,闪烁着别人看不懂的光芒,狡黠而清冷。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没有封面的农书,在唐妙眼前晃了晃,笑道:“去骑马吧!”
唐妙很是懊恼,极其懊恼,才两三年的功夫,那个对自己百依百顺,无比听话的萧朗突然就长大了,以前她训了他,他会无辜而委屈地看着她,她若是丢下他跟柳无暇和哥哥们说话,他会很安静很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本来是孩子王的,突然被降级了,有被人蹿上头的危机感。
“好好好,我就不信会输给你!”她傲然不驯地瞪着他,拉着他伸过来的手,蹭得被拖了上去。一下子全然不管二姐说的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什么授受不亲,什么孤男寡女那一套了。她想的是,萧朗这么个小屁孩,懂什么叫男女有别!
在萧朗的心里,和花花桃桃没有什么别不别的,但是他委实不喜欢再被她小屁孩小屁孩的叫了,特别是她有意无意地会拿另一个成熟的大人来说他多么幼稚的时候!
所以他第一次没管大喊大叫吓得满脸煞白的唐妙,纵马飞驰到她大哭起来。等抱着她下了马,看着她呕吐不休,他又觉得有点过分,特别是……他看着那本撕掉封皮的农书,实际已经送过她一本了,想到她若是因为这个发怒,他便假装失手,扔进了河里,等唐妙缓过神来,管他要书的时候,萧朗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跑得太快,你哇哇大叫,挥拳踢腿的,书给你弄掉了!”
唐妙那个后悔呀,根本没意识到萧朗也会对自己撒谎,让萧朗陪着她来来回回找了好几圈依然没有找到,心疼得她好几天一开口就说,“我要是老实点,那书就不会掉了……”生生差点变成个祥林嫂。
自此以后她再也不敢叫萧朗小屁孩,一门心思地在家种地,开发改进农具,试验新的种子,摸索积肥的好办法,帮着父亲和二哥规划那几间草房和小院。
因为粮食收成好,加上景枫在济州府做事情赚钱,家里开始有了余钱。先是把草屋顶换成了瓦,又把西边两间正房盖起来,院子依然不盖厢房,只盖了南屋和门楼,将院子分成三部分,东西头做了小菜园和花园,中间刨松垫石头压实了平日可以晒粮食,又不会积水。
大梅去了薛家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把薛家老夫妻乐得合不拢嘴,加上这两年他们地也多了,薛思芳也能干,赚了更多钱,大梅手上也空不着。她素来孝顺,每每舍不得花攒到一吊的时候,就让唐妙去玩,然后打发她捎给母亲。唐妙不大赞同她这样,但想着家里现在需要钱,薛家又宽裕,等以后他们有钱了再还姐姐就是,也就拿回去了。有大梅和景枫添着钱,高氏又把积攒的钱买了西邻居家的小院,一共是三间正屋,没有厢房,却也不贵,只要了一吊半的钱。以后景枫景椿成亲,家里也够住,如今那头院子种菜,唐文清还栽了几棵果树。一年到头的除了自己吃,还能接济亲戚们,很是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