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鸿逸点头,神色认真。
顾倾城便拉着他来到床榻边上,“阿逸你躺下。”
宋鸿逸依言躺倒在床榻上,状似深情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从腰间取下精致华丽的匕首,轻声道,“阿逸别怕,一点也不疼的,很快就好了……”说罢,对着宋鸿逸的右手手腕划了一道,锋利的刀刃划开手腕肌肤,刀刃过处,鲜血喷涌而出,不过片刻,便湿透了下方的褥子。
随着鲜血的流逝,宋鸿逸只觉得身体渐渐开始发冷,他藏在身侧的左手紧紧握拳,似在忍耐着什么。
顾倾城见他脸色渐渐发白,这才将匕首换到左手,对准自己的右手手腕,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而后手心向下,将伤口与宋鸿逸的伤口贴合。
她也从半蹲着,改为坐在床榻之前,头靠着床沿,与宋鸿逸靠得极近,她就这般看着他,眼中缱绻柔情。
宋鸿逸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鲜血流入他的体内,仿佛注入了一道温泉,使得原本冰凉的身体渐渐变暖。
这一刻,他才真正信了她的话,身侧紧握的手掌也松开。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便是连腕上的伤口也消失了,而靠坐在床榻前的顾倾城,不知何时闭上了眼,脸色苍白如纸,愈发衬得红唇触目惊心。
宋鸿逸静静看了她片刻,忽然坐起身来,小心的将她抱到床上,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手指穿过缕缕发丝,而后描摹她的眉眼,红唇,最后落到纤细的脖颈上。
瞬间收紧。
他脸上的柔情瞬间消失不见,变为渗人的狠厉。
“顾倾城,枉你聪明一世,却忘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朕虽然舍不得你这张脸,可是长生的秘密,决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而这世上,嘴巴最严的,唯有死人!”
“所以,你去死吧!”
“不过你放心,朕虽然无法实现永远对你好的承诺,却是会将你葬入帝陵,原本属于皇后的位置,也算是全了你的一片痴情。”
“别怪朕,要怪就怪你知道得太多了……”
他低声呢喃,俯下|身去想在她唇间落下一吻,却见原本昏迷的人忽然之间睁开了眼,漆黑的眼眸似无底的黑洞,仿佛要将人卷入其中。
宋鸿逸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很快回过神来,笑得肆无忌惮,“你醒着也好,至少能做个明白鬼!”他说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却见顾倾城完全不挣扎,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甚至还微微笑了起来,显得颇为渗人。
宋鸿逸心底忽然涌起不好的预感,两只手掐上了她的脖颈,力道之大,仿佛要生生将她的脖子捏断。
然而下一刻,他却一瞬间失去了力气,掐住顾倾城脖子的手无力松开,他整个人也倒在了她身上。
视线所及,顾倾城脖颈上的青黑指痕,一瞬间消失无踪。她伸手将他推开,坐起身来,俯视着他,唇角带着肆意的笑容。
“你……做了什么?”宋鸿逸艰难说道。
顾倾城笑道,“你不是看到了吗,我给你输了血,别怀疑,我没给你下毒。怎么,不信?”
“朕方才……方才……”
“方才明明还好好的,是吗?那是因为我在控制着你的病情啊,你难道没发现吗,从刚才到现在,我我手一直跟你的身体有接触,你以为那是依恋吗?想多了,我只是为了让你不至于立刻死去而已。”
“宋鸿逸,你真是可笑,竟然真的信了神仙之说!”
“你刚才说让我做个明白鬼,这句话我也送给你。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鬼神,我的确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却也不是神仙,所谓换血之术,不过是无稽之谈,之前八年的鲜血之食,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的确,在我所处的时代,输血是可以救人,但是要血型一致才行,而你跟我的血型,正好是不一样的。”
“八年前,提出所谓长生之术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必然会分出个输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今看来,是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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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94章
“你……你……”宋鸿逸俯趴在床上,艰难的侧过头来看顾倾城,眼神狠厉异常,仿佛要杀人一般。
但他能做到的,也仅止于此了。
全身上下的力气一瞬间被抽空,他连动一下手指都困难,更何况杀人呢。
“我怎么了?”顾倾城坐到床沿上,将散落于身前的发丝拢到耳后,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你骗朕……”宋鸿逸说这话的时候,放缓了语气,似乎想要摆出温柔的样子,混合着未曾散去的狠厉,说不出的怪异。
顾倾城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对啊,我就是骗你的啊,我若是不骗你,你怎么会轻易卸下防备呢?从一年前鄞儿出事后回宫开始,我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假的,为了让那些话变得可信,你知道我暗地里练习了多少遍吗?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如果满分是一百的话,我觉得我这一年来的表现,起码能打九十分。”
“你是不是还在疑惑,藏在暗处的暗卫为何还不动手?”顾倾城忽然问道。
宋鸿逸闻言,眼睛一瞬间瞪大,“你怎么知……”
顾倾城打断了他的话,“我就是知道啊,若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又怎么敢对你下手呢。说到这里,还是要感谢你把其余的暗卫都调走了只剩下两人,否则我还有些难办。”
事已至此,宋鸿逸心里清楚,大势已去,虽然心中不甘,却也没有任何办法,他的情绪奇异的平复下来。
“你要如何?”
顾倾城以食指卷着一缕发丝打转,唇角带着状似天真的笑容,瞧起来竟是有几分天真娇俏,可她说出来的话,却恰恰相反,“我当然想要你死啊,就像你说的,这个世上,只有死人的嘴巴最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留你活着,哪天反咬我一口,我这些年的谋划不就全都白费了吗。”
“你放心,至少我不会让你现在死,因为留着你还有用。”
“顾倾城,你敢造反!”宋鸿逸忽然喝道,怒目圆睁。
顾倾城看着他道,“对啊,我就是敢造反,过了今夜,这个江山就要换主人了,你猜猜新的继任者是谁?”
话虽如此说,但其实根本不用猜,她费心谋划至此,又怎么愿意替他人做嫁衣。
“朕当初就不该留他的性命!”
“这世上可是没有后悔药的。不过你其实没必要这么激动啊,无论是谁继位,只要他姓宋,不就好了吗。”
顾倾城说及此处,顿了顿,忽然道,“时间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赶紧说吧,因为再过一会儿,你就永远也不能说话了。”
却见宋鸿逸忽然笑了起来,“顾倾城,你可还记得朕当初说过的话?”
顾倾城浑不在意,“你说过的话那么多,我怎么记得啊。”
宋鸿逸却是不再说话,而是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着她,饶是镇定如顾倾城,这会儿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顾倾城微微蹙眉,总觉得宋鸿逸不会无的放矢,却又想不出自己有何处疏忽了,最后只得作罢。
“那么,从现在开始,好好当一个哑巴吧。”顾倾城说完,将手伸到他喉咙处,片刻后便松开了。
宋鸿逸看着她自袖中取出一方绣帕,仔细的擦拭方才触碰过他的那只手,从掌心到手指再到指缝,每一处都务必认真,仿佛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他顾自冷笑,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这是,便听得顾倾城道,“看我,高兴得都把你给忘了,若是让旁人看见你这副样子,少不得要猜测什么。”说罢,凑过身来,伸手将他翻了个身,仰面躺在龙榻上,又抬起他的头,往头下塞了枕头,“唉,又要再擦一次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