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很介怀,可是早上挑选衣服的时候她认真的心情却是真情流露,再怎么告诉自己冷静也没有办法。毕竟她只是普通的女孩子而已。
她平静地走到他面前,抬眼一笑。既然已经这样,就当作做梦好了,好歹也是一场青春,她还没有和别人一样好好装扮着和喜欢的人一同并肩前行的经历。
盛淮南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此刻却也微红了脸,声音有些发涩地说,“挺好看的。”
她不谦虚,又是歪头一笑,“我知道。”
他倒没有揶揄她大言不惭,她越笑他的脸越红,清了清嗓子挑起一个话题,“我有一件跟你很像的灰色衬衫,早知道我也穿那件了,正好是……”
是什么?洛枳愣了愣,耳朵烧起来,低头对他说,“走吧。”
他一把拉住她胳膊,“往哪儿走?西门往这边。”
“可是……”
“离你们宿舍最近的是西门。”
“但是坐车不是要去东门吗?”
“哪个门不一样?跟着爷走吧!”
洛枳不再争辩,一心一意地跟着他走,抬头看到他的背影离得那么近,前所未有的近,不觉有些心酸。
却没想到对方忽然回过头来。
“你干嘛总走在我后面啊?”
她也没想到,竟然成了习惯,沉默地跟在背后,实在不是什么好习惯。
盛淮南别扭地叹口气,拖慢了几步,直到他们并肩。
洛枳侧过脸明目张胆地看他微红的脸庞和明亮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很高兴,低下头一步步极其认真地走着,好像每走一步,脚下就能开出一朵花一样。
出了校门果然盛淮南又是扬手拦出租。洛枳叹口气,他们有很多细小的不同,但是这细小的背后却又是贯穿了几十年的命运。
她努力把所有煞风景的沉重想法都抛诸脑后。
下车的时候先看到的是一座威武而突兀的城楼。威武庞大自然不假,但是在灰突突的街道上被川流不息的出租公交映衬着,它的威武高大倒是显得有些滑稽。洛枳多看了两眼,盛淮南在一边笑,“要照相吗?”
洛枳白他一眼,“对了,我可以不去吗?”
盛淮南想了一会儿,“到附近了你就找个长椅坐着等等我吧,我去说几句话就出来。”
洛枳坐在长椅上目送他离开,看着他好看的背影弯起嘴角偷偷笑。初冬的风其实并不是很冷,背后的湖光平淡无奇,光秃秃的柳条在风里懒洋洋地飘来荡去,她把整个上身伏在大腿上,双手环抱,下巴正好抵住膝盖。闭上眼睛不知道应该想什么,最近的时光总是混沌,仿佛真的是在做梦,没有思前想后,没有畏首畏尾,她那么水到渠成地走向他,没有丝毫阻碍。
可是,隐隐地担心,镜花水月,好像真的一戳就破。
睁开眼睛的时候恰好看到他的鞋子,这个人简直就是特意出现来告诉她不是做梦。
“这么快?”
“我说跟……同学一起来的,他们就说没什么事让我回来找你了,反正我呆在那儿也没什么用,谁大白天去给酒吧捧场啊。”
他左右手各拎着一瓶可乐,“百事还是可口?”
“百事吧。”
他把百事递到她手里,“你们女生都喜欢喝百事?”
她疑惑地看着他,盛淮南有点心虚地别过头去,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洛枳想起洛阳大一寒假回家的时候请她吃肯德基,自作主张地点了草莓圣代给她,没想到她不喜欢。
“你们女生不是都喜欢草莓圣代吗?”
“你上了大学成了妇女之友了?连这点消费偏好都心中有数?”
洛阳脸一红,说,“哪有,不就是陈静喜欢……”
她了然地一笑,女朋友就等于全体女生。
至于盛淮南的窘迫,她也一瞬间明白了。高三的时候他和女朋友被置于高压监控下,很少能见面,那时候班里的人都戏言百事可乐将取代红豆成为相思的代表物——盛淮南每天托人送给叶展颜一瓶百事可乐,而叶展颜大大方方地在桌边悬挂了一个网兜,里面满满的都是深蓝色的瓶盖。同学笑称叶展颜退化成了原始人:原始人结绳记事,她则拿瓶盖当日历。
洛枳不戳穿,正低头要去拧瓶盖,被盛淮南一把夺了过去,拧开了又塞回给她。
她被这种小小的体贴熨烫的心中平坦舒畅,朝他笑笑,“其实可能是因为百事比可口要甜一些。”
尽管在暗恋的少女时代她会因为这些瓶盖而黯然神伤,但是,她从未因为那些真情真意而怨毒。何况都已过去。
她并不在意,只要他不在意。
绕着湖边转了没多久,就被一个三轮车夫盯上了。先是絮叨一百元拉他们两个转一圈,洛枳说太贵了,不理他。他絮叨了一阵子,开始唱起歌来,也不离开,就那样骑着车慢悠悠地跟在他们背后,一首接一首地唱。
洛枳觉得脸上发烧,侧头一看,盛淮南正悠哉游哉地盯着她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20。”她回过头,认认真真地对车夫说。
“这怎么成啊,开玩笑一样嘛。您加点,50,最低了。”车夫也嬉皮笑脸的。
“我们只带了20,没钱,你赶紧走吧,别耽误拉别人。”她向来不大会讨价还价,一心只希望他赶紧走开。
“哟,丫头你这不是寒碜你男朋友吗?带20块钱来后海玩?”
“他不怕寒碜!”洛枳满脸通红地扯起盛淮南的袖子往前走,没想到被盛淮南用力拉进怀里。她惊讶地僵住了,盛淮南很自然地把手紧紧箍在她肩上,大声笑着说,“上车吧大小姐,我还是很害怕寒碜的。”
洛枳觉得肩头发烫,不知道该说什么,像被猫刁走舌头一样,讷讷地向前走。
第29章心有灵犀
车夫仍然在用有些油滑的腔调给他们介绍着各条胡同的名称来历,曾经是哪位名人的府邸,现今又被谁买下了……洛枳恍恍惚惚地听着,其实更多注意的是三轮车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和鼻子里面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清香。
为什么他身上总有洗衣粉的味道?可能他自己不知道吧。她低头偷笑,只有她喜欢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
到了一个陡坡,三轮车爬坡有些吃力,车夫屁股离开座位,站起身努力地蹬车轮。洛枳觉得吱吱呀呀的声音好像是摩擦着自己的心脏一般,看着那个四五十岁两鬓斑白的车夫有些不忍,于是在他背后小心地说,“您看……要不这段我们先下去?”
“哟,丫头,寒碜完你男朋友又来寒碜我?”
盛淮南在一边忍不住笑,车终于艰难地爬上了坡,很快又是一段下坡,车速变快了很多,有风掠过耳边。几丝头发扫在脸颊上痒痒的,洛枳有些气闷,赌气大声说,“我是好心。”
“可不是吗,我知道,您揣着一颗火热善良的心和二十块钱呢!”
车夫说完爽朗的大笑起来,洛枳老实地住了嘴,横了身边幸灾乐祸的人一眼。
“你猜我在想什么?”他仍然止不住地笑,眼睛里的光芒让她不敢看。
“你在想我也有今天。”
他点点头,“可惜我总是猜不出来你在想什么。你给我的感觉,心事太多了。”
洛枳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回应,她看着塑料布做的窗子,慢慢压抑着暗涌的思绪,“至少这一点你没看错啊,我的确心事很多。”
“而且不喜欢解释,好像解释很掉价似的。”
她笑了,“那我活得可真是孤独。”
“我想是的。”
我的心事,有很多是因为你。洛枳一直自认为虽然不爱讲话,可并非不善于讲话。然而此刻,看着这个她生命中唯一不停揣摩不停思念的人慢慢地试图走近她,她突然语塞,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够恰到好处地引领他走过来。
“我猜,你应该一直非常想要拥有一个心有灵犀的知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