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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98)

更加恶劣的是,此人得亲戚收留,不思感恩,反而趁青壮外出捕猎时,将匪盗和野人放进村内,烧杀劫掠无恶不作。

待到青壮们归来,恶人尽数逃之夭夭。

几个被母亲藏进地窖的孩童道出真相,众人怒发冲冠,不顾天寒地冻,血红着双眼,带上猎犬、猎鹰和弓箭追出十数里,射杀数名匪徒野人,更将带路之人绑在马后活活拖死,尸体丢给野狼。

无独有偶,相邻的雁门郡和定襄郡也出现流窜的匪盗。

官寺陆续贴出告示,不可收留可疑之人。如有亲戚来投,不可隐瞒,必要及时上报官寺,以防匪盗混进村寨,再发生类似惨案。

赵氏和卫氏村寨防范严密,加上赵嘉凶名在外,村寨中青壮数量又多,很少有匪徒敢潜入沙陵县,打这两处的主意。

日前赵嘉进城,将改进毒烟筒的方法呈送魏太守,其后同南来的商队换回数车粮食,还顺便买下整车酱料,一起运回村寨,在仓库中储存起来。

和之前的做法一样,凡来领取粟菽的村人,都会在虎伯处登记领取木牌,待到雪融后以劳力进行偿还。

赵嘉留在家中的时日不多,自大雪落下后,几乎每天都在畜场,和熊伯一同巡视围栏,驱赶因饥饿到来的野兽。

野兽实在太多,哪怕有魏悦带兵清扫,照样杀之不尽。

狼群不稀奇,隔几天就能看见。在巡视过程中,赵嘉还亲眼见过豹子,行动灵活得超出想象。老虎没见过,只在雪中发现几个巨大的脚印,用手掌对比之后,赵嘉颈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郎君无需担心,越凶的畜牲越聪明,不会轻易靠近畜场。”熊伯站起身,拍去手上的残雪,“估计是找不到猎物才走这么远。警醒些,应该不会出事。倒是豹子难防,得在圈中多安排人手。”

赵嘉点点头,见北风又起,有大雪的征兆,准备调转马头,尽快赶回畜场。

巡逻的队伍很少走这么远,全因发现虎爪印,才一路跟了过来。

边郡地广人稀,此处更加荒凉。极目远眺,除了皑皑白雪,就只有一片孤零零的榆树林,连废弃的草舍都不见一栋。入冬以来,几乎没有边民在此活动。

相距几百步外,一头拖着尾巴的野狼刨开积雪,正用力拖拽着什么。大概是实在太饿,野狼发现赵嘉一行人,却压根不想躲藏,一味的拖拽着雪下的东西。

天空中开始有乌鸦聚集,还有两只狐狸出现在不远处,貌似都在觊觎野狼发现的东西。

“大概是冻死的黄羊。”有青壮道。

野狼瘦归瘦,骨架实在不小。它拖拽得如此费力,雪下绝不可能是只兔子,九成是大个头的猎物。

天色不早,乌鸦越聚越多,担心会有更多野兽赶来,众人无意多做停留,正想打马离开,一名青壮突然叫道:“郎君,是人!”

“什么?”

赵嘉拉紧缰绳,顺青壮所指看去,见野狼拖出一条人腿,当即神情一凛,让众人开弓射箭,将围在尸体旁的野兽逐走。

待野兽散开,众人策马奔到近前,看到被刨出雪堆的残破尸体,认出尸体上残留的衣饰,都是大吃一惊。

“匈奴人?!”

第六十章

边郡发现匈奴踪迹,哪怕仅是尸体, 也绝不容轻忽。消息报至云中城, 魏太守亲自下令, 由魏悦领兵搜寻,务求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边军实行地毯式搜索, 方圆五里之内,及膝深的雪都被翻开,陆陆续续又发现四十多具尸体。大多数都被野兽撕咬过, 变得残缺不全。

动静实在太大, 雪地里的小兽都被惊动, 十多只野兔和野鼠飞蹿而出,引来徘徊在附近的野狼和狐狸, 几名边军走得太散, 险些遭到狼群攻击。

“公子, 只有这些。”

雪下全部翻过, 确定不会有更多发现,魏武率人将尸体堆叠到一起, 请示魏悦, 召回走远的军伍。

“依身上的皮袍, 应该都是匈奴人。”魏武道。尸体太过残破, 除了皮袍, 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更不用说随身的武器。

“本部还是别部?”魏悦策马上前,目光扫过地上堆叠的尸体, 沉声问道。

“七成以上都是本部。”魏武也不忌讳,抓起一件遍布污痕的皮袍,翻过来,又抓起一条断裂的腰带,对魏悦道,“动手的也是匈奴人。”

有军伍在尸体上发现断裂的箭头,大概是扎得太深,没能拔出来,依旧卡在骨缝里。箭头是由兽骨制成,别说汉军,边民都不会用,只有北边的邻居才会配备。

“死的是匈奴,动手的也是匈奴?”魏悦眉心微锁,翻身下马,用刀鞘挑起地上的皮袍,又查看军伍递上的箭头。

魏武等人也觉得奇怪。

自入冬之后,云中郡先后派出多股骑兵,将附近的胡人部落尽数撵走。论理,郡中不该出现匈奴人的踪迹。就算是有,也该是别部,不该是本部。

难不成是之前留下的?

边郡落雪早,天寒地冻,尸体两三月不腐算不得稀奇。如果真是这样,那……众人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都是愕然不已。

最近到过边郡的匈奴人,只有北返的兰稽一行!

魏悦显然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匈奴使团内部怕是出了问题。如果人都死在云中郡,问题很好解决。可依尸体的数量判断,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

杀人者回到草原,必然将事情栽到汉军头上。若是未回草原,就此隐藏在边郡,同样是不小的祸患。更糟糕的是,不能确认尸体的身份,就无法断定兰稽是否也死在这里。如果是,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

“将尸体运入城内,交令使查验。派人至附近村寨里聚,询问可有人发现异状。告知各游徼亭长加强戒备,日夜加强巡逻。”

魏悦当机立断,迅速下达命令。魏武等抱拳领命,快马接连驰出。

快骑驰出后,魏悦又唤来带路的青壮。

“回去之后,将此间事告知赵郎君,言死去之人很可能是匈奴使臣,让他加强戒备,外出带足人手,莫要离畜场太远。”

“诺!”

青壮调转马头离开,很快消失在皑皑白雪之中。

北风卷过,带起大片碎雪。黑马发出一声嘶鸣,口鼻中喷出白气。魏悦倾身拍了拍马颈,抬头眺望北地,目光冰冷。他期待同匈奴一战,但开战的时间和地点必须由汉家来定!

赵氏畜场内,赵嘉正帮孙媪捆扎羊皮。听到青壮回报,当即将麻绳系紧,叫来在一旁递工具的卫青,让他去找熊伯。

“如果熊伯不在畜场,就去寻季熊,让他去找。记得不要走出围栏。”

等卫青离开,赵嘉又唤来两名青壮,让他们结伴前往村寨。

“让虎伯和季豹来畜场一趟,路上小心。”

事情安排妥当,赵嘉将捆扎好的羊皮放到一起,用布巾擦擦手,转身离开库房。

刚刚走出木门,就见一匹快马从雪中驰来。原来卫青没走出多远,就遇到巡视归来的熊伯。知晓赵嘉正寻自己,熊伯将事情吩咐下去,就朝仓库飞驰而来。

“郎君唤仆?”熊伯拉住缰绳,翻身下马。

“对,先去木屋,等虎伯来后一同商议。”

赵嘉一边说一边向前走,中途弯腰抱起卫青。小孩扭扭身表示不自在,赵嘉全当没看见,继续抱着未来的大将军当手炉。

木屋内烧着地炉,炉上架有陶罐,里面滚着热汤。

地炉周围铺着兽皮,赵嘉在门口掸落碎雪,迈步走进屋内,直接坐到兽皮上。

熊伯坐到赵嘉下首,动手舀起一碗热汤,咕咚咚饮下。卫青见地炉内火势不旺,从墙角抱来劈好的木条,一根根填入火中。

“郎君,可是城内有消息?”熊伯放下木碗,开口问道。

“不是,是关于之前发现的那些匈奴人。”赵嘉道。

“匈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