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行,我不是猪,你做的太多了,我真的吃不了这么多。”她戳着鸡蛋壳抗议道。
“不许连名带姓地叫我,”他敲她的头,笑眯眯地说,“你要是不吃,明天我可要加量。”
她语塞,简直欲哭无泪,想来想去,只好转而打感情牌。放下筷子,清清嗓子,她声音温柔地开口。
“远行,”话一出口,她的脸就火辣辣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满含情谊地叫他的名字,“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我很高兴你没有因为我的身体残缺而离开我,我很感动,也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的,但是你不用太把那些事放在心里,我既然选择告诉你,就说明我已经释怀了。”
他沉默,安静地看着她,良久,他说:“可是我不能释怀,辛春,至少暂时不能,我知道我无力改变过去,但至少从现在开始,我必须好好照顾你,不能再让你受到伤害。”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眼里流露的疼痛让她有了窒息的感觉,她只觉得心脏一阵紧缩。
他忽然笑了,将筷子塞回她手里:“你身材已经很好了,但是离前凸后翘还有那么一点距离,所以现下的当务之急是要多吃饭,那样该凸的地方才会凸,该翘的地方才会翘。”
前一秒她还因为他的话想哭,这一秒却无话可说,忍住瞪他的冲动,她匆匆把脸埋进碗里,平生第一次在心里骂他流氓。
吃完早饭,他开车送她出去买菜。第一次被推上车时,她着实被他的“殷勤”惊到,尤其是在他大剌剌走在她身边,和她讨论什么样的蔬菜和鱼肉最新鲜,并且路人纷纷对他们,或者严格说来,对他行注目礼的时候,她恨不能就地找个裂缝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她一向不爱出风头,自知自己长相不难看,但并没有好到让人频频注目的程度,和周远行出色的外貌相比,更显得她姿色平庸,毫无讨喜之处,怎么看都是她高攀了。
每当她悄悄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他像是能感觉到她的心情和意图,会重新靠近她,同时接过她的菜篮子,抬手搂住她的肩膀。
她的不自在只持续了几天,渐渐地,她便习惯了和他并肩走路,也能坦然目视前方,在周远行对挑菜贡献意见时,笑着附和他的意见。
偶尔她会怀疑自己这份坦然来得有几分卑劣,自觉自己骨子里恐怕也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不过下一秒就会自我否认,说服自己应该适应改变,学着接受与他更进一步的靠近,学着与他亲密。毕竟和吃饭时他的凝视比起来,陌生人的眼光来得太没有杀伤力了。
两人一路说笑满载而归,进酒吧前,周远行停下脚步。
“辛春,晚点儿来我房里,我有事跟你说。”
她也停下,疑惑道:“什么事?”
他挑眉一笑:“这么着急想知道啊?”
“……”
见她吃瘪,他大笑,语气一本正经:“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觉得你应该更加了解我一点。”
她一愣,瞪大眼睛,下意识往旁边挪两步,差点跌下台阶,还好被他及时搂住了腰,掌下柔软的触感让他禁不住再用了几分力道握紧,她的脸一下变得通红。
“你,你先放开我。”
他露出不解的表情,几秒钟后,似恍然大悟般,戏谑地对着她的耳朵吹气,用欠揍的语调轻声问:“你是不是在想一些限制级的东西?”
她想也没想地反驳:“我没有。”
“真没有?没有的话,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他伸手去触碰她的脸颊,她躲开。
“你能不能,能不能正常一点,这是在外面,人来人往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侧到另一边,拒绝与他对视。他笑地更加明朗,本以为他要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却十分好说话地松开手,拎着菜篮子进门往厨房走,走到一半,手机响了,一看屏幕,他顿时收敛了笑。
她凑过去,不待她看清来电人姓名,他稍微侧身,把菜篮递给她,然后扬起手机颇有点无奈地笑了:“唉,做老板真不容易,供应商一天到晚手机轰炸我,我去接个电话。”
看着他上二楼,消失在视线内,她心里划过一种奇怪的感觉。
周远行刚才是在掩饰什么吗?打电话来的真的是供应商吗?如果真的是的话,他为什么不能当着她的面接听呢?
她被门口冷不防响起的推门声惊醒,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揣度周远行的心思,跟一般女人一样变得多疑,不禁自嘲地想,到底还是不能免俗地患了恋爱女人患得患失爱猜忌的通病。
她把买好的东西放进厨房,再出来,只见许久没见的齐昀正站在酒吧中央四处张望,她怔住,他也看到了她,摸着头笑着走向她。
“你好,你应该记得我吧?”他不大确定地问。
她也笑了:“齐昀。”
齐昀继续傻笑,一时没有再说什么。
夏辛春想到什么,蹙眉问:“别告诉我你这是在逃课。”
他尴尬地看向别处,没什么说服力地否认:“不是......”
她当然不信:“你在H大上学吧?H大可是名校,你不怕我到你学校去告状啊?”
他头一偏,接话的口吻忽然变得十分孩子气:“你想去就去吧,我一点儿都不害怕,最好他们把我开除,那就皆大欢喜了。”
她多少明白了,他不是无缘无故逃课,大概是在学校受到谁欺负了,心里委屈才会翘课出走。她并不觉得他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见他一脸委屈的样子,只能忍着笑,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他低头,她追问:“考试没通过?挨老师和爸妈的骂了?”
他猛地抬头,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她笑:“原来真是因为考试没通过呀?那就更要好好学习了,赶快回学校去。”
“不是考试没过,我就是纯粹想来喝酒。”
“不行,”夏辛春摇头,“酒精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小,不能喝酒,对身体不好。”
“我不小了,我已经19岁了。”他不服气。
她无语,笑了笑说:“好吧,你不小了。那么大朋友,我们酒吧现在不是营业时间,你要是真想喝酒,请下午一点以后再过来。”
她摆出送客的姿态,他哑然,长长叹口气:“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心情不大好,所以想来找你说说话,你不会真那么狠心要赶我走吧。”
她被他可怜兮兮的眼神弄得哭笑不得,没法儿真赶人走,只好客气地让他坐下,拿出一罐可乐放在他面前,然后坐到他对面,摆出一副打算认真倾听的样子。
“说吧。”
他犹犹豫豫,眼睛盯着可乐,久久不回答。
“你要是不说话,我可走啦。”
“别……”他别扭地撇撇嘴,“我跟我爸妈吵架了,准确地说,是他们又骂了我。”
他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一点也不像个男人?”
她不置可否。
他更加失落:“也是,和他比,我的确只能算大男孩……”
她疑惑:“和谁比?”
他目光游移到她秀丽的脸上,嗫嚅着,回答:“没谁。反正,我爸妈骂我是家常便饭了,但是这一次他们太过分了。”
她好笑:“天底下哪个儿女不挨父母的骂?很多人都挨打呢。”
“不是,你不知道,我爸妈其实是恨我的。别意外,”他苦笑,“其实我不是独生子女,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但是因为我的原因,害得爸妈失去了他,到现在也没能找到他的......尸骨,害得他无法回家,所以爸妈才这样恨我。”
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的笑容更加苦涩:“是不是开始讨厌我了?”
她愣愣地摇头。
“别骗我了,我确实是个讨厌的人,自私,不知天高地厚,害地父母失去最心爱的儿子,没有一点悔疚之心,还心怀不甘,总以为自己受到了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