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失笑。将剩余的药膏又放回匣子,盖好。方才转身慢悠悠地道:“你不是个‘浪人’么?‘怜花之人’明明是在下呀。”
王怜花听到“浪人”的时候怔了一怔。随即想起这两个字的隐义是“沈浪之人”,便也哭笑不得。既然他的沈浪的人,那沈浪必然也是他王怜花的人。“怜花之人”的称号倒也没毛病。但怎么听起来都有点别扭,让人第一感觉是沈浪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而不是他“王怜花”的人。
这个比较吃亏,难不成要改成“怜人”,或者“花人”,“怜花人”?这就有点好笑了。凭什么闺房蜜语中起个私密的昵称沈浪也要占自己的便宜?自己叫那外人眼中落拓的“浪人”,而他却要叫一个风流温雅的“怜花之人”?
浓秀的长眉微微一皱,王怜花思索着要给沈浪换一个既有趣又尴尬的新昵称。沈浪重新整理好衣服,见那浴桶里的公子哥儿停下了洗浴的动作,半躺在那里不言不语,像一尊安静的玉人。
他那俊美的脸庞若有所思,乌黑浓密的长发如茂盛的水草一般漂浮在水面上,把那具修长动人的白皙身子遮了个严严实实。只有一条细长矫健的白腿破水而出,蹬在桶沿上。微微泛着粉红的脚趾无意识地轻轻晃动,好像在虚空中写字。而且似乎写来写去总不满意,时而那玲珑有致的脚踝猛然一划,整个冰雕玉塑般的脚掌便很有气势的摆动一下,像是擦掉了之前写出来的字。
见此情景,沈浪的嘴角悄悄上翘,而且心里痒痒的,颇想捉住那只小动物一样灵活可爱的脚咬上一口。
至于这坏小子又在琢磨什么鬼点子,他倒是不在意——小打小闹小心机,都冲着我来好了。现在胸怀丘壑,诡计多端的王公子已经没有出去祸乱江湖,滋扰众生的愿望了,但那一肚子的坏主意无处发泄岂不是要憋出毛病来?
便神色如常地取了布巾,将水中那些浮动的青丝捞起,挽结在一起拧了拧水,慢条斯理地用布巾擦干。
王怜花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扬起了头,一张精致的脸上不见半丝岁月留下的纹痕,却有热气蒸出的细密水珠,将那白里透粉的脸颊衬托的如雨后初绽的桃花。而那长而卷翘,偶尔微微颤动的羽睫,便是那招蜂引蝶的花蕊了。
沈浪在心里偷笑,暗道:这花美则美矣,却是地道的浮花浪蕊,而且现在只能在自己这里浮浪。幸何如之啊!
像是再也无法控制心里的欢喜和爱意。他向前一探,在那线条优美的菱形朱唇上印上一吻。
“诶?”正在冥思苦想的王怜花被他突然偷香举止打断了思路,抬眼看着那人满面春风的笑容,便也翘起了嘴角
“沈大侠还穿着衣服呢,就做出这等轻浮之举。亏别人都尊你是端方君子,仁义大侠。如今露出浮花浪蕊的本性,真是浪得虚名,十足一个登徒浪子。”
沈浪听他一口气说出这许多与“浪”字相关的成语来,剔透如他,立刻猜出了王公子冥思苦想所为何来。
这个人,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当下笑问:“那王公子准备给我换个什么样的私号?是浮花浪蕊?登徒浪子?还是浪得虚名?”
王怜花见他窥一斑知全豹,竟然轻易就猜出了自己的意图,不由半是挫败,半是折服。
便要笑不笑地一挺身,要坐起来就这个名号的问题做一番深入细致的探讨。
可他没注意自己的头发还抓在沈浪手里,起身时又突兀急促,让沈浪没反应过来及时放手。一挣之下又被扯了回来。“哗啦”一声,带动水花四溅,肩胛骨撞到桶壁上,硌得生疼。腿间那个白皙安静的小兄弟也跟着顽皮地晃动了一下,又乖巧地蛰伏下去。
一副盛景,收入眼底,沈浪的笑容里当真融入了几分登徒浪子般的轻佻颜色来。又想到一时不慎忘记松开人家的头发,害他又小吃一亏,不知这人是否又要找茬。便赶紧端肃了面容,松开了手里的头发,改揉他的肩背。
王怜花倒是没把这点小疼小痛放在心上。修长有致的眉倏然一展,他得意洋洋地笑了。
“沈大侠你猜错了。我不是要给你换个别号。是要给自己换一个——‘浪人’什么的简直粗糙低俗的要死。我要换一个妙趣横生而又符合身份地位的!”
沈浪失笑,这孩子气的斗志哟“是也是也。王公子文韬武略稀世难寻,就算闺房中的私号也必要气势非凡才好。不过既然默许了这私号都要带上对方的名字……那我猜应该是‘乘风破浪’,‘搏风击浪’‘惊涛骇浪’等等压人一头的称号吧?”
王怜花哈哈大笑着摇头,“你把我想得忒小家子气了。不对不对。”这样精致好看的面容配上那样豪迈爽朗的笑声,不但不违和,反正更添几分英朗之美。
沈浪盯着他的目光又有几分痴气,哑声道:“莫非,你要叫‘放浪不羁’?”
王怜花立时挑起一条眉毛。“放你不羁?你想得美!”
沈浪苦着脸道:“在下学疏才浅,实在猜不出……你叫什么都行,快出来吧,洗澡水都凉了。”
王怜花歪歪嘴角,露出一个忍俊不禁的促狭笑容来。抬手勾住沈浪的脖子,又在水里挺了挺腰,低低的在他耳边问:“沈兄看我白不白?”
沈浪的眸子里立刻腾起了两团灼人的欲火,毫不犹豫地答道:“白!”挽了袖子的两只手臂立即伸入水中,要把他抱出来,送回到床上。
殊知王怜花对他的意图早有所料,像一条油滑的小鱼一样“哧溜”一下避开了他,躲到浴桶的另一头快去了。还笑眯眯地讥讽道:“啧~沈浪沈浪,果然浪荡。大家好好地说着话,怎么你就动起手脚来了?”
撩完就跑,还倒打一耙,沈浪快被他气笑了。
“好好说话,你问我白不白作甚?”
王怜花看他那吃瘪受屈的无奈样子,心里大爽。不由把头偏向一旁,得意地吃吃而笑。
笑罢转过脸来,十分正经地道:“我给自己起了个别号,叫做‘浪里白条’。沈兄觉得如何?是否名副其实?”
沈浪一愣,再也想不到他竟给自己起了个这么出人意表的称号来。不由谨慎思忖起来,道:“王公子白白嫩嫩,确实算是个‘白条,’但是这个‘浪里’是何意?莫非王兄想去长江裸泳?这个时节恐怕江水太凉,导致身体僵硬,做不出引两岸佳人春心大动的姿态来。”
王怜花听了,又爆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沈浪啊沈浪,你怎么愚顽起来了?不要只理解字面的意思嘛。此‘浪’非指江河湖海之浪,而是你‘沈浪。这‘白条’么,自然就是它咯。”
修长的手指向下一指,正是那位安静乖巧的兄弟。
沈浪看看他,再看看他的小兄弟,顿时明白了“浪里白条”的深刻内涵。这个坏家伙给自己设了个圈套。沈浪笑了。
沈浪的笑和他的武功和他的侠名一样出名,既淡然又宽容。配着一张俊朗温和的脸,有着让人如沐春风般的舒适和信任。
他点头道:“我明白了。”
王怜花见他既不尴尬也不恼火,反而有些犯嘀咕。追问道:“你既然明白了,可有异议?”
沈浪笑着摇头。
“不敢有异议。”
王怜花不怀好意地笑了。
“那为了名副其实,我可要实践的。”
沈浪点头,再次伸手入水,要将他抱出来。
“现在就去床上实践如何?”
王怜花料不到他竟如此好相与,大喜之下又暗生戒备——自己昨夜被他祸害的都晕迷了还不自知,现下腰酸腿疼精力亏损,若此刻兴风作浪,实在力有不逮。到了床上之后万一这厮翻脸变卦,只怕“浪里白条”做不成,他那“怜花之人”恐怕要变成摧花狂魔!再次避开沈浪殷勤的双手,他低咳了一声,不用戴面具就换成了一副仁爱慈和的良医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