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袭莲】迷旅》作者:devil
第01章
一步莲华生来是个盲人,上天夺走了他的双眼,却赋予他一副举世无双的好歌喉。
他自幼流浪,一个乡村走过一个乡村,一个城镇漂流过一个城镇;他曾独自一人坐在码头三日三夜,为远方渡海而来的商人献唱。他们带来大量他从没听过的商品,琳琅满地,有青铜器、铁器、漆器、木器,还有,听说比太阳光还要刺眼的珍珠、玛瑙、翡翠等亮晃晃的珠宝,他看不见那些东西,只在一次替一名商人捡拾掉落在地的珠宝时摸过它们,触感光滑而冰凉。
每隔三、五年,他就会离开原本落脚的城镇,往下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行去,他的眼睛看不见,但他并不害怕,他只靠着一根木杖就可以到处游歷。每到一个新地点,他会先去拜访那里的码头,听渔人们在码头吆喝着卸货,与一群搭着渔船来到埠口的商人在那里进行交易,杀价拍卖的声音此起彼落,扑鼻的鱼腥味侵占他的嗅觉,他不觉得吵杂,也不觉得气味难闻,在这一片跃动的市景里,只有他自己像是静止的,却怡然自得。
凡是他经歷过的城镇,他都会留下他的『足迹』──用他得天独厚的清脆嗓音。久而久之,他在小型城镇间累积了一点小名望,他们叫他『行歌者』,其实他只是个吟游诗人而已。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只会唱记忆里的歌,他忘记那首歌是谁摸着他的头唱给他听的,但他清楚记得旋律和歌词,也记得歌声里的温柔和心碎。当他发现他只剩下孤独一人时,他开始站在码头唱歌,用路人打赏的钱煳口。
他用那些钱买麵包、买糖水、买柺杖,还用那些钱充做旅费,到下一个地方唱歌赚钱。刚开始,他只会唱记忆中的那一首歌,后来,他在码头听来往的旅人述说他们的经歷和见闻,说这世上哪里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神蹟、说哪个英雄歷经千惊万险终于回到自己的故乡,他听得津津有味,某天心血来潮,就将这些听来的轶闻编纂成歌,用他熟悉的盲文字记录在自己的小册子里,一有灵感便随时修改和变化,唱给喜爱他声音的人们聆听。
他的歌声很美,美到不需要任何乐器伴奏,就能让人听得如痴如醉,那些个英雄神蹟从他的声音里得到最彻底的净化,不掺杂一丝嘲讽与挖苦。他和其他的吟游诗人大相迳庭,即使是吟唱到最刺激最痛苦甚或最压抑最黑暗的情节,听者还是可以从他的歌声中寻得一丝希望,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攫取到一线明亮。
凭藉着优美歌声,他挣得不少财富,却始终身无长物,除却自身所需的钱财物资外,他将所有财富捐献给比他更需要的穷人们,用他们诚挚的感谢来丰富他歌声里的情感与内涵。
这日,他又来到一个新城镇,他坐在码头上,嗅闻着熟悉的咸味和腥味,安静地聆听週遭喊价纷纷的交易。旁边已有人听过他的名号、认出他的面容,因此不一会儿,他的身边就聚集了一小群人。
「先生正是行歌者吧?」一个老渔夫率先问道,手里还攒着一捆渔网。
他的话引起热烈迴响,一旁观望的人潮慢慢围拢住一步莲华,将他围在中心点。
「是的话,就唱首歌来听听吧。」有人提议,获得许多附议。
一步莲华轻轻点了头,唱歌对他而言是件乐事,如果有人喜欢听他唱歌,他会更加快乐,而即使听众只剩下他自己,他也不会因此对唱歌失去热情。
他忖了忖,想起在上个城镇听到的故事,说是一个丈夫外出旅行,在海上迷航了七日七夜,没想到一回到原来的家乡已经过了五十年,昨日事今日非,他心爱的妻子早已过世,而他唯一的儿子认不得他,他面对着比他苍老许多的儿子,哀伤地唱出命运弄人的感嘆。
那个男人的哀嘆化做串串音符,从一步莲华口里传达而出,多了份婉转,也多了份无谓,清清淡淡的嗓音直透人心,因而更令人感到无常的残酷。一曲唱毕,许多人红了眼眶。
他们说,从来不曾听过这样的声音。
第02章
袭灭天来坐在船舱里,并不急着踏上这个新市镇。
他远从他国飘扬渡海来此拓展他的事业版图,居无定所的他,几乎是以船为家。停在港埠的船隻中,就属他的船最豪华,设备也最齐全,他旗下有好几个人手帮忙他航海与做生意,每到达一个新市镇,他的手下会代他上岸打探消息,打点好所有繁琐的杂项,再回到船上知会他。
他不处理小事,他只管大事。
他是白手起家的商贾,年纪轻轻就富甲一方,他的身世成谜,他的许多竞争对手砸了大笔钱打探他的消息最后都落了空。一个人的过去不可能是空白,如果什么底细都追探不出来,就该小心防备这个人,任何有能力抹杀自己过去的人,都不该被低估。
袭灭天来因此成了谜中之谜,很多商人忌惮他,同时,也很多商人喜欢他,因为他有一双独特慧眼,能够看出生财之道,哪个行业有门钻他一探就晓得,最有名的例子便是几年前他花重金买下一块荒地,那块地土壤贫瘠,种什么死什么,大家暗地里都笑买下这块地的袭灭天来是傻子,包准没多久就会想办法把土地贱售出去,岂料他竟能在那块地底下挖出一大片遗迹,据说是久远时期给火山灰埋住了的旧城遗址,这一挖轰动了那个国家的王室,女皇接见他表示希望取回国家遗产,并答应给一笔补偿金,袭灭天来却无偿地将那块地转让给王室,因而受封一个官位。
他并没有接受那个官位,但王室转而出资贊助他刚起步的建筑业,将预计建造的国家藏书馆工程交给他承办,此一工程奠定他在建筑业的地位。渐渐地,他的名声愈来愈大,尤其商贾们多是一个地方跑过一个地方,彼此讯息流通快速,即使是袭灭天来未曾到过的地方,也有一些人早就听过他的事蹟。
他的船安稳地停靠在码头边,他待在船上休息,等待下属捎回他需要知道的情报。他的桌上摆了一盘葡萄,粒粒结实饱满又香甜,是装在一个银制浅碟上,盘边的雕工非常精细,盘子旁边立了一个酒杯,杯体泛透美丽的琉璃色泽,里面盛满薄醇的红酒。等待的时候,他会放慢步调,恣意地品尝他喜爱的食物和美酒。
午后理当是安静的,但由于岸边是交易之所,难免显得喧哗,袭灭天来自动过滤掉那些不该存在的杂音,浸淫在自己的空间里。如此的自适步调并未持续太久,他宁谧的午憩空间被一串歌声划割开来,那丝丝幽幽的嗓音便这般大剌剌地进佔他的私人之地,唐突地突进他的脑海。
他红目微张,不甚欣悦地检视这道不请自来的歌声,在检视当中不自觉地吸收了歌词的意涵──他听过这个故事,他停留的上一个城镇是个航海之镇,镇上居民泰半是水手,这首歌所讲述的情节就是那个城镇的水手们之间流传的故事,是水手妻子们用来恐吓外游丈夫的说法。
有别于那些水手们粗嘎走调的歌声,这个人的嗓子很干净,不是不带杂质的纯净,而是所有东西都沉淀在水面底层之下的干净,他从没听过这样的声音,或许也正因如此,他在听到这个歌声时会特别想搅乱那池平静,让所有沉淀的东西都浮上来。
这么想时,袭灭天来行动了。
他走到甲板上,居高临下地眺望不远处的人群聚集地,那个人被团团包围在中心点,而且背对着海面,所以他看不清楚他的脸。他蓄留一头白色长髮,身材颇为高佻颀瘦。他所在的位置和船有点距离,声音竟然还能传到船室里,袭灭天来不禁挑高了眉,兴致有增无减。
他走下商船与码头之间连接的梯板,缓缓走向人群,愈靠近那个人一步,他那令人难以分类的声音就更清晰几分,不久,袭灭天来来到人群后方,终于看见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