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翠山行终於忍不住,直接把手里拽着的一块抹布丢到里见脸上。
「你干什麽?」後者从椅子上喷跳起来,简直是气疯了。
「我在向你学习啊,里见先生,端不上台面的咖啡就直接倒掉,那麽端不上台面的嘴脸自然是直接盖掉,不是?」皮笑肉不笑地,翠山行凉凉反讽,冷淡的语气与心中燃烧的怒焰形成强烈反比。
「可恶,你这只平凡的丑小鸭竟敢讽刺我。」吞咽不下这口气,里见俊美的脸孔极度扭曲,摔破手上的咖啡杯就往翠山行扑过去,翠山行也不妥协,两人就这麽扭打起来。
在後场整理的众人一见情势不妙,有人赶紧打电话联络老板回来处理,剩下的人纷纷围上前去试图分开他们。
苍听见嘈杂声进来时,正好看到翠山行气喘吁吁地压在里见身上,脸颊东一块西一块的淤伤和抓伤处处,一手紧纠着里见衣领,另一手握拳净往他脸上招呼,好似要将他方才揍他的份全部讨回来一般。
原本应该要进来劝架的苍,见到这等阵仗反而忍俊不住朗笑出来,这一笑反倒让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视线全往他身上集中。
「你笑什麽?」眼见罪魁祸首闲在一边纳凉看他笑话,里见哪还沉得住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推开压在身上的翠山行,飞扑向苍准备开启第二个战场。岂知苍俐落地闪开直扑过来的里见,里见煞不住车,整个人撞向苍身後的冰柜,一抬头鼻子流了两管鼻血好不狼狈。
老板鹤川恰好在里见全力发飙前赶回,他还没弄清楚这混乱的场面,一见里见浑身伤痕累累,便先低了气,打算先行安抚他,不料里见根本不听劝,挥开鹤川搭攀的手,气冲冲地向前抓住苍。
「你觉得很好笑吗?」一拳狠揍下去,苍这回闪避不了,生生地捱了一拳,却没还手的打算,於是又挨了一拳,这次苍牙关没咬紧咬破了嘴唇鲜血汨流出嘴角,他没动手擦拭,眼睁睁地看着另一拳又要落下。
「够了。」扬臂攫住里见的手,鹤川怒喝:「你当这里是谁的地盘?」
鹤川这一声怒喝吓坏了不少员工,谁也没想到平常和蔼可亲又凡事求和的老板会有如此威严的时刻。
「哼,」里见也因鹤川异於平常的表现而微愣了会,但他立即平复惊愕,心高气傲地哼道:「我辞职了,这种鬼地方我一刻也待不下去。」甩开鹤川的箝制,里见拂袖而去。
「苍,你没事吧?」苍摇头,鹤川见状深喟,没有挽留里见,反而走向苍关心他的伤势,一旁翠山行已递来冷毛巾,双眼盈满担忧的水雾,鹤川转向翠山行要接收毛巾时,才发现他脸上的战绩远比苍精采。
「老板,对不起,都是我……」
「小翠好了,我不想追究这件事。」依翠山行凡事为他人着想的个性,若非忍无可忍,又怎会和里见正面冲突;聘用里见这段日子,他也暗中观察许久,本来期望至少能捱到这季结束再与里见商讨他的去留,没想到会爆发这次冲突,却也因此提前解决他的困扰。
「老板,表演时间快到了,这是先前里见承诺多加演的场次,很多客人都是冲着他来的,现在他走了表演怎麽办?」这人,还真是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从外场来报的员工在心里嘀咕着。
「我来跟他们做说明吧。」鹤川说着就要往外走。
「老板,让我试试看好吗?」出乎众人意料的结果,开口的是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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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什麽玩笑?」翠山行把苍拉到偏僻角落细声道:「如果老板出面说明也许客人会生气但他们终究会谅解,可是如果你搞砸演出,不只是影响到富水的生意和信用,也会影响到你。」
「我说了我小时候学过一点钢琴。」
「你知道这次里见承诺要表演的协奏曲是玄苍的音乐吗?」见苍默然无语,翠山行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玄苍的钢琴曲要用到很多技巧,你确定你可以胜任吗?」
苍继续沉默了片刻,才低道:「小翠……我觉得你把我看得很扁耶。」边说边看着翠山行急得泛红的脸蛋,苍又忍不住想笑了,事实上他刚才会笑出来也是因为翠山行的表情,虽然是凶神恶煞却生动得好可爱,结果却被里见误会成自己是在嘲笑他。
「什麽扁不扁的……」为什麽他说东他偏偏要回答西,气死人。正当要再开口劝说时,翠山行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因为苍突如其来的亲吻。
舔了舔翠山行微张的嘴,苍显得意犹未尽。
如雨滴般温柔的轻轻一点,却让翠山行像吃了十来根辣椒般从耳根到脖颈红成一片。「你你你……你做什麽?」他以袖口抵住嘴,转过身去不看苍那张无辜的俊脸。
低笑,只有这个方法可以让翠山行暂时停止叨念,苍趁他背过身去时,从他身後紧紧地揽住他,呼吸着翠山行身上淡淡的野草味。
他知道自己不该挑惹翠山行,却管不住面对他时内心的情动,或许,有一半也是他体内渴望着放任情感的叫嚣声使然。他不想压抑,不愿隐藏,不欲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的悸动葬送在层层考虑下。「不用担心我,我作得到。」
聆听着苍浑厚的具催眠力的声音,翠山行低垂着头,安静地被苍锢在他的臂湾里,然後,犹豫地点了点头。
苍躲在薄廉後演出。
鹤川介绍他的说法是苍是里见特地邀请来的神秘嘉宾,他算准里见不会将自己不负责任弃演的事情大肆对外宣传,便大胆地引用他的名义将苍介绍给客人。
苍没有露脸,因此更添增他的神秘度,不少客人希望能一睹其风采,都被鹤川技巧性地挡阻掉。其间虽然引起一些骚动,但在苍开始演奏後,全场登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翠山行在後场紧张兮兮地捏着抹布,那块抹布被他扭得连一滴水也掐不出来,等前厅响起钢琴旋律时,翠山行才慢慢放松手的力道。
优美、婉约、柔和、慢行,这首原该是澎湃激昂、快板进行的协奏曲,经苍之灵跃十指的转化,化成另一首截然不同的曲调,幽幽畅畅,低回荡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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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再哭了,爱哭鬼。」轻柔地拭去小男孩脸上的泪水,大男孩站在凤凰树下柔声哄着。
『要你管。」小男孩凶巴巴地回嘴,回过头继续哭他的。
『你长这麽多雀斑,又流这麽多眼泪,看起来很丑。』
『对啦,我就是丑,就是丑又怎样?』
『丑就没人要啊。』
『哇~~~』闻言,小男孩哭得更大声更委屈,一想到母亲将自己丢在这里可能是因为他丑,他就难过得不得了。『我长得丑还不是你们生的,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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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哭了爱哭鬼,我都不知道你这麽爱哭。」背着翠山行,苍漫步在回公寓必经的小路上。和里见的一番扭打让翠山行伤了脚踝,他强忍着疼痛装无事,直到走出店门口几十公尺後才忍不住蹲在马路边,苍上前察看,他的脚已肿得变形,小脸因忍受剧痛而冷汗涔涔。
他带他到附近一家营业到午夜十二点的药馆敷药,医生嘱咐他这几日尽量少走动,并替他针灸祛疼,回程路上虽然翠山行坚持自己行走,却抵不过苍的力气,只好让他背着走,幸好现在路上行人稀少,否则两人大概又要展开一场背或不背的拉锯战了。
「……因为很痛。」苍的声音与记忆中的大男孩重叠,熟悉的语调和词句让翠山行一时间恍惚了。他随即摇摇头,挥去这怪异的念头。
「不是因为我的演奏吗?」苍促狭地问,翠山行的一举一动很难逃过他的双眼。
「……一半一半啦。」脸红地妥协着答案,翠山行回想起苍在餐厅的演奏,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加速失律。「你……也是玄苍的乐迷?怎麽不告诉我?」
「我不算他的乐迷,」感受到环在自己颈项的手臂紧了一下,苍笑道:「不过他有几首音乐我还满喜欢的,也练过几次,但我学不来他弹琴的力道,只好将那首曲子略做不同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