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见过也是正常,我父亲当年找了很多人和方法,都没能解毒。不过也是幸运的了,找到了法子延长了我母亲的寿命,就是不能在高温的地方,否则毒素会急速的蔓延。”隔着冰墙看里面那红色的身影,武慕秋一边说道。这些事情,她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但眼下,说出来之后,好像心里忽然舒服了许多。
“但最后,还是没能撑过。”可见毒性凶猛。
“可我觉得,他们俩应该都无憾了吧。我父亲心甘情愿的和我母亲相守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我母亲最后的时日里,他每天都唱戏给她听。后来、、、”说道最后一句时,武慕秋忽然消了音儿。
元昶琋回过头来看着她,她是背对着他坐在那儿泡脚的,所以现在也瞧不见她是什么表情,“后来如何?”在这里,那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后来,在我母亲撑不住的时候,我父亲带着她进了这冰室。他们俩一同离开了这个世界,之后我就将出入冰室唯一的通道封上了。”轻声的说着,其实在武慕秋看来,她父母这种方式有些极端。但,如果真的让其中一个人苟活于世,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是折磨,这种选择也在情理之中。
“你是说,最后是你父亲殉情而死。”听明白了她的话,这让元昶琋实在没想到。
“嗯。”就是这样的,其实她父亲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他正值中年,身体也很好。不过,他不想活了。
若有似无的叹口气,元昶琋没想到故事居然是这样的,“如此深情,世上少见。我本以为我的父母便是异类,情深不腻,让人叹为观止。如此看来,这世上满腔真情的人也是不少的。”
“听说你父母一直恩爱,你父亲好像也没有什么小妾之类的其他女人。的确是很少见,像你父亲身份那么高,娶多少女人好像都是正常的。”关于镇疆王府的元世子和世子妃,传说还是很多的,可以说整个大魏应该都知道的。
元昶琋轻笑,将双脚从木盆里拿出来,木盆里的水要凉了。
“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么?”听到他笑,武慕秋扭过头来看他,一边问道。
“这世上很多不正常的事情,因为权势地位就变成了正常。”元昶琋直接转身躺在了床上,他看起来很是放松。
上下的审视他,武慕秋微微疑惑,“按你这意思,你觉得一个男人娶很多女人就是不正常的喽?你不会至今为止还没妾室吧。”她一直以为凭他的身份和地位,肯定比她之前见过的那些富家子弟还要过分的。
“我母亲说过,滥交会染病的,治不好的那种,还会死的很难看。”元昶琋漆黑的眸子倒映着这里昏暗的光线,其实他这句话已经算是说的比较客气了,他母亲说的更吓人,简直是会让人做噩梦的那种。而且还拿风流了一辈子的萧四禾打比方,上半辈子肆意风流,下半辈子娶妻无子这可能就是报应。
武慕秋笑起来,之后连连点头,“这倒是真的,你母亲没说错。戏文里就有啊,逛窑子染病,后来全身溃烂,臭气熏天,死的很惨。”
瞧她赞同的样子,元昶琋不言语,由此看来,她现在和他母亲也应该很有共同话题。
水凉了,武慕秋拿出双脚,然后起身处理凉了的洗脚水。
处理完自己的,又瞧见元昶琋的还在那儿,他一副大爷的样子躺在床上动也不动。虽是无语,但最后还是帮他做了。
处理完两盆洗脚水,她才返回床边,绕到另一侧坐上去,又扭头看向躺的十分自如的那人,几分别扭。
元昶琋则很是恣意,躺在那里如同在自己家一样。
武慕秋看了看他,随后便也躺下了,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条小臂长短的距离。
将水袋分发了一下,然后又分了两床被子,这被子看起来很新,显然不是长久放在这里的。
元昶琋也查看了一下,这被子是干净的,由此便放心的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水袋再放入被子里,热气很快就传到了身上,虽说这是冰屋,但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艰苦。
“看你那时在山匪的牢房里睡着之后如同死人,想来今晚我能睡个好觉。”根据那时她的表现来看,她睡相应该还是可以的。
武慕秋的被子一直盖到下巴处,听他说完,她没吱声,只是眼珠子叽里咕噜的乱转。
没听到回答,元昶琋也不再问了,这里安静下来,听到的便是外面鬼哭狼嚎一般的风声。夜晚的风真的很大,感觉好像这冰屋都会随时被吹翻一样。
闭上眼睛,武慕秋这才觉得自己有多疲乏,尤其是双手和双腿,好像被灌进了铁水一样的沉重。
睡觉,果然不过片刻,她就迷糊了。将被子里的水袋又往自己怀里扒拉扒拉,暖意袭来,她之后就彻底的晕乎过去了。
外面的风的确是刮了一夜,那种鬼哭狼嚎让从没听过的人很不适应。元昶琋亦然,每次即将要睡着时,都会被外面的风声吵醒。
而且,每次睁开眼睛时,都能发现睡在旁边的那个人姿势奇异。不是双臂全部举到头顶呈投降状,就是一条腿从被子里伸出来,直愣愣的伸到他这边来,看起来好像在练功似得。
他这倒是不懂了,明明那时她在大牢里睡觉像死了一样,能够一天一动不动。这会儿,却十分奇异,不知是否是因为心情放松之故。
随着黑夜即将过去,外面的风声也没那么大了,元昶琋终于安睡了过去。
而这个地方,也渐渐地转亮了,阳光透过冰墙透进来,有的地方被折射成五颜六色,这冰屋好像也变成了五彩的。
这个地方如此奇妙,相信在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房子了。
随着阳光在游走,冰屋里的光线也开始有变化,那些彩虹一样的光线也在游动,犹如在跳舞一般。
透过透明的冰墙,能瞧得见冰墙外头的风景,虽然被折射的有些扭曲,但龙岭的雪峰的确如同猛兽的牙齿一般,锋利且嶙峋。
厨房那一侧的光线并不明显,圆顶上也一样,反而是厨房对面那一侧冰墙最为亮眼,而且冰墙上还能看到缝隙,似乎是能打开的。
用被子蒙着头的武慕秋逐渐转醒,是因为被窝里的水袋变凉了,没有那么热,导致她做梦自己都觉得在吹风似得。
头从被子里出来,吸入鼻子里的是凉凉的空气,武慕秋微微皱眉,拱了拱,侧起身,随后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光线很刺眼,不过她已经习惯了,有时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彩虹。
然而,这次看到的却不是彩虹,却是另外一张脸,有一双漆黑的眼珠,且正在盯着她看,载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武慕秋随后便扯着被子,默默的将自己的头盖住。
在被子里,她扭动着转过身体,背对着身后的那个人,手却爬到了脸上,整理自己的眼角,担心会有眼屎。
她在被子里一动一动的,元昶琋都看得到,他无声的笑,随后坐起身。眸子一转,他无意间看到封住程小云夫妇密室的那面冰墙,眼皮不由得一跳。
说真的,一大早看到这种场面,还真是让人无法适应。
因为阳光,冰墙后面也都亮了起来,两具红色的尸体躺在里头,那衣服的颜色格外的鲜艳,还有黑色的头发顺着冰床垂坠下去,就像两个活人似得。
若有似无的深吸口气,随后元昶琋收回视线,伸手越过两人之间的‘分界线’,他抬手隔着被子拍了拍武慕秋,“别藏了,脸上都是口水,赶紧去洗洗吧。”
被子里,武慕秋扭了扭,随后探出头来,抬手在自己的脸上仔细的摸了摸,明明很干净的,什么都没有。
扭过头来看向他,他却正在笑看着她,“睡相奇差,没人能受得了你。”各种奇异的姿势,期间还踹过他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