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夜霜的心思也随着她的舞步顿了顿,眯着眼睛仔细观察起她的一举一动来。
并没有注意到来自唐夜霜的凝视,秦珮只是隔着袖笼轻纱望了一眼眼前的帝王。
他已经算不上年轻了,眼角边都已经有了深刻的纹路,然而却依旧可以看出青年时五官的英挺。随着岁月的沉淀,眼角眉梢都清晰地写着野心和**,即使单单是端坐在那不说话,也是锐不可当的凌云之势。
那日在荷池初见,她一抬眼,便撞入了那双幽黑的眸子里,从此万劫不复。
此前太子殿下命她来逐步接近这个人物之前,并没有提及这是个多么风姿卓越的男人。
心中一狠,她闪身拔出了他身后的一柄长剑。四下惊呼之间,云择天却是平静挥手,示意已然拔出刀的侍卫勿动。
虽然唐夜霜早有准备,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随即紧皱着眉头,看着她手中的剑,心中有些困惑。
如果她要动手,刚才那一下应当是最好的时机,可她偏偏刻意错过了。如果她并没有其他的目的,那刚才爆发出的一瞬杀气,难不成真的只是自己的错觉?
霓裳水袖衣袂薄,一舞剑器动四方。在一片慑人的明艳中,手中出鞘的刃光凛凛,剑烁如虹舞,电光火石折顿锋华。
剑风呼啸,一时间惹得四周用以照明的膏烛一时间尽数熄灭,引得一众骚乱。她手中的青锋几次离云择天不过咫尺,却到底没有将力道推进。
一炷香以后,她怆然收剑,一边行礼,“臣妾一时贪杯,引得殿前失仪,还请陛下责罚。”
云择天看着她,一双墨眸里阴晴不定,没有说话,最后只是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那些宫女这才赶忙上来,重新点燃了四周的宫灯,一个个都对今天的突发状况有些反应不过来。
得知云择天今夜并未在此留宿,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端倪,还是真的太过困倦了。秦珮对此并不在乎,只是早已在房中备了一壶酒,沐浴过后,便静静地开始等候来人。果不其然,午夜子时,窗外陡然响起一阵细微的异动,她刚抬眼,只见一片细长的紫竹叶随着风飘落到秦珮的案前。
她勾起嘴角一笑,以为还是秦阅,只摆过一只玲珑的小酒杯在对面,将早已在心中编造好的说辞漫不经心地道出,“皇上警惕性太强,我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请秦阅姐姐回去转告太子殿下,下次,下一次我一定得手。”
身后迟迟没有动静,这不像秦阅风风火火的作风。思及于此,秦珮不禁一愣,连忙往后看去,待看到那阴影中的人影一步步走来时,不免一惊,慌忙离了案几,跪倒在地,“太子殿下。”
“秦珮。”云墨辰半边面庞隐在黑暗中,更显得面色阴沉,见到她如今跪倒在自己面前,只是从鼻尖轻哼了一声,“你倒是大胆的很。”
秦珮深深地看着云墨辰,心里陡然生出一阵慌张的情绪。
跟随在他身边多年,作为一只培养多年的暗棋,她无比清楚地知道,她的那些小聪明,在云墨辰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云墨辰缓步在她跟前坐下,明黄的灯光映照在他英挺的五官上,分明俊美恍若天神,此时此刻却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毕竟这张温润俊美的表皮下是多么冷酷残忍的灵魂,她是清楚明白的。
心中天然的恐惧感让秦珮下意识地连忙一退,却正好撞到了后头的秦阅。
秦阅夸张地尖叫了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下了一巴掌,一边厉声骂道,“小贱蹄子!”
秦阅的巴掌狠她是知晓的,这一巴掌下去,她娇美的半边脸一瞬间肿起了老高,然而秦阅之所以敢打,是因为她的巴掌虽然强硬,却极有技巧,看着唬人,然而第二天大多都会消肿,保证不在人前露出任何痕迹和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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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十日期限
然而那昔日温润良善的太子殿下,此刻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狼狈地捂着半边脸埋下头去,没有叫她起来的意思,也没有出言阻止秦阅的巴掌。
“说说吧,为何?”云墨辰锐利如鹰隼的眼神盯着她,几乎要让其所有的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秦珮重新跪坐在云墨辰面前的蒲团之上,咽下了一口酒,来掩饰住嗓子的燥热,只垂眉低眼道,“回禀太子殿下殿下,我没有找到机会下手杀他。”
云墨辰面上似笑非笑,语调有些阴冷,“小珮儿,不要试图对我撒谎,你的一切举动,我都看在眼里。”
果然,派人监视他们的了吗?秦珮眸色一冷,闪烁过几分哀意,随即垂首应道,“是秦珮未能及时抓住机会,此次办事不力,请太子殿下殿下责罚。”
云墨辰眯起眼睛来,嘴边微动,似是在笑,不知道是信了她的说辞与否,一边若有所思地试探道,“你不会是动情了吧。”
虽然听起来不过是轻描淡写一般,言语间却无形透露出几分威严的厉色。
被一语轻而易举地戳中了真正心思,秦珮大骇,赶忙以头触地,连忙否认,“秦珮不敢。”
他冷哼一声,“最好不是。”顿了顿,云墨辰继续道,“再过十日,便是陵王妃离京都之时,到时候没有了她的监视,你下手应该会方便很多。记着,不要让我等太久。”
再明显不过的威胁。
然而她并没有选择。
她迭声应下,待云墨辰的身影重新隐匿在一片黑暗之中时,才觉得贴身的小衣已然出了一层黏腻的薄汗,恰似她此刻不安的心境。
还停留在原地的秦阅之前在这里吃了瘪,如今看着秦珮此刻颓唐的模样,心中难免有些得意,只趾高气昂地转过身来,冷笑道,“记住了,这次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失败了,自然还会有人来替代你。”
“替代?”她拧眉,敛下眼中闪过那一瞬慌张,随即假作不经意般问道。
秦阅以为她是感觉到了威胁,更加得意,“太子殿下殿下早已然在此次进献的舞姬中安排了我们的眼线,还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你真以为天下的美人只你一个?试问一条小鱼,如何能惊动得了太子殿下殿下的浩瀚大海?”
说罢,秦阅一扭身,心情大好地隐了身形,回往太子府中。
偌大的寝殿,霎时间只余了秦珮一人。她抬眼看着眼前晃动的灯火,那一双漂亮的凤眼中的杀意,却莫名地愈发鲜明起来。
十日,她只有十日了。
赤月国内,经过连绵几天的雨,总算迎来了拨云见日的一天,阳光灿烂,几乎要将之前的湿腻和阴气统统排斥干净。
而唐夜霜,也正在这日启程,前往蓬莱山。
官道还算顺畅,然而刚拐进悬崖小路时,车马行进也就愈发困难,眼看就要行进到一段蜿蜒的山路,身后一个赶车的小厮顶着风雨跳下了车来,小跑到唐夜霜的马头前,躬身恭敬道,“王妃,眼看着这雨愈发大了,前方湿滑,山路险峻难走,还是先坐到马车里来吧?小的对这段路熟得很。”
唐夜霜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真的跳下了马来,钻进了马车中。
那小厮这才嘿嘿地讨好一下,继续驾车。
唐夜霜最后看了一眼马车外面孔陌生的小厮,随即放下了轿帘,袖着紫金手炉,将身子缩在一领温暖的狐裘中,妩媚无声地笑了出来。
一路车马逐渐行进山口处,眼看着前方几十丈处,便是蜿蜒崎岖的羊肠小路。
车厢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唐夜霜逐渐坐直了身子,低垂的眼里隐约有光芒闪烁。素手似是无意一般往袖间笼着的紫金手炉轻轻一拍,同时以丹田内力在手炉上催响了一声暗哨。
几乎是同一时间,四周统一响起了“咕咚咚——”“咕咚咚——”的声响。
“听,是什么声音?”有人嘀咕。
“我也听到了,”有人低声附和道,“似是从上头落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