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夜霜这厢正在心中暗自思量着，那头的云墨静已经不屑地哼了一声，嗤之以鼻的模样，“故弄玄虚。”
她挑衅一样地朝着他勾起了一边唇角，重新替换成了一脸笑眯眯，“与其纠结这些个不入流的小玩意儿，静王殿下您还是好好看着苏大小姐如今的情况吧，以免出现什么意外的状况，可就砸了您的招牌了。”
云墨静听到这里，眉心不觉重重地跳了跳，已经在第一时间从她的遣词造句中清晰地嗅得了阴谋的味道，反应过来以后不觉跳脚，“这是苏家的是，全数推到本王的头上算是怎么回事？”
“这就没有办法了，”唐夜霜耸了耸肩膀，直笑得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些个仆人们求的可是您。”
“那是因为你不在！”
“若我当时不是看着您被一群人包围在其中，身陷囹圄太过为难，才不会揽下这个烂摊子，又没有什么好处，还白白被人掐了一遭。”说到这里，她抬起了头来，给他展示了一眼脖子上头绕着的一圈指头压出的红痕。
虽然当时她出手足够及时，然而毕竟苏大小姐如今疯疯癫癫的，又在心中把自己当成了害她家破人亡的假想敌，手下的力道自然没有个轻重。这么一下，倒也是将她给掐了个够呛。
方才在那么多的仆人跟前，她不欲透露更多，以免让他们怀疑自己的能力，如今见着脖子上的红痕随着时间推移呃一点点地清晰可见了起来，不免也有些郁闷。
好在苏大小姐到底身体还是虚弱，故对药物的反应才会这样迅捷，否则如果让她多掐一会，自己的脑袋都得被这个女人给拗断才是。
想到这里，唐夜霜不觉重重地叹了口气，忽然耳畔捕捉到了丝线之上传来了细微的铜铃声，正欲重新为自己满上一杯茶的手在空中稍稍一滞，转而回过了眼去。
那细长的丝线上悬着的铜铃如今正以肉眼不可觉察的速度微微震颤着，并不剧烈，然而却同样可以代表苏大小姐如今的脉象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只是也不知道究竟是往好的那一面去了，还是坏的那一面。
这样的猜测此时此刻在当事人不在的情况中说再多也显得无济于事，唐夜霜最终也只能继续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又给云墨静倒了一杯，将跟前的茶盏推到了他的跟前后，一边状若平静地说道，“看来，她已然入梦了。”
云墨静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晓，一面又不觉有些好奇，“真想知道她梦中究竟会出现什么样的东西。”
唐夜霜微微愣怔了一会儿，转眼望去，但见床榻上的苏大小姐此刻脸色已经逐渐褪去而来方才因为激动而攀升的血红，逐渐呈现出灰败苍白的脸色出来，明显是久病之人。脸颊上那被火苗燎伤的痕迹依旧清晰可怖，然而如今在她沉寂下来以后，这道伤疤却未损耗多少她自身的美貌，反而更加让人心疼怜惜起来。
自唐夜霜的角度望去，只见得苏大小姐的眼帘紧紧闭着，连带着放在身子两侧的拳头也攥得紧紧的，几乎要将被褥揉皱，似乎正在沉入梦境之中不愿意轻易醒来。
而此时此刻，苏大小姐也的的确确正在梦境中重新苏醒过来，但觉得通身酸痛，似乎是刚刚经受过什么剧烈的挣扎。
她睁着无神的眼睛盯着重重纱幔许久，似乎是在辨认自己所在的环境，忽然听得一声熟悉的轻唤，“大小姐，您醒了？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发热的症状消下去了些吗？”
她顺着声音转过视线去，但见一张挂着笑容却难掩担心的脸庞。
她怔怔了一会，只觉得明明自己与眼前的人至多也不过是几个时辰未见，却好似分开了许久一般。
半晌，直到眼前的女子担忧地重新问了一遍以后，她这才重新回复过了神来，只朝着面前的春香扯开了一个笑容来，却明显看着有些勉强，“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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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 一念虚幻
顿了顿，她只觉得心口堵得慌，明明才刚刚苏醒过来，却总感觉全身上下都酸疼疲累难耐，像是方才经历了什么剧烈的活动一般。
皱了皱眉头，她不自觉地稍稍抬起手来，只见玉指芊芊，却明显还是孩童的尺寸，腕骨上存着几分隐隐的疼痛，然而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只是冥冥之中好像有着什么驱使着她，像是一种暗示，又像是一种奇异的征兆。
“大小姐，大小姐您怎么了？”
春香的声音将她从失神中扯了回来，未免她因为担心再大惊小怪，她也只能摆了摆手，以表自己没有什么问题，一边淡淡地道，“只是……有点累……”
春香在她的面颊上窥探了几瞬，见得她看样子的的确确不像是病情加重的样子，又伸出手来探了探她的额头，见没有继续发热的症状后才终于吁出了一口长气来，随即安慰道，“累是正常的。毕竟小姐您已然许久没有那样动过了，更何况这回又大病一场，便是正常人也撑不住，更何况您这身体呢？不过如今瞧着病情已经逐渐转好了，奴婢这也就放心了。”
她怔怔地看着春香那形象生动的面庞，却好似在望着一位故人。渐渐地，她也只能瞧见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在自己面前不断地晃动着，甚至连她口中说的到底是什么也不再在意，只觉得心口依旧有块不知名的大石头压着，让她喘不过气来。
很快，春香便已经发现了她的异常，正要开口询问，便已经被她先行一步地开了口，“妹妹那边怎么样了？”
“哦，您说二小姐啊，方才大夫已经出来了，说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这天寒地冻的，二小姐穿得那样少跑出去，难免受了冻，回房里头后又没有好好地保暖，这才病了一场，不过在大小姐您醒来之前，二小姐便已经退热了，现在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了。大小姐若是担心，奴婢等会儿便去隔壁房那头问问再来回禀大小姐。”
“嗯。”听闻妹妹那边没有事情，她心中这才稍稍放下了一些，末了又不免轻笑出声来，“爹爹大抵很生气吧？”
一说到这个，春香瞬时苦了一张脸下来，“可不是么？老爷平日里是最疼惜您们二位的，就连受个风或是食欲不振都得把咱们捉拿过去询问个半天，更何况如今是双双发热病倒了，老爷当时那副模样啊您是没有见着，怒目圆睁的，差些就要吃了我们了。要不是您如今还昏迷着需要咱们这些知道您生性习惯的仆人婢子们在旁边伺候着，奴婢和他们估计都要被老爷杖责一通扔到暗室里头去了。”
说到这里，春香还作势瞪大了眼睛，皱起秀气小巧的五官来，模仿了一下当时的模样，一边又说道，“不过说来也是，老爷毕竟也是关心您，这才会忧虑过多。如今您和二小姐都已经没有事情了，想必老爷也能够放过咱们了。”
“关心？”她轻轻地哼笑了一声，连自己也说不明白其中究竟蕴含着什么样的情绪，末了只扯出一个有些苍白的苦笑来，“或许是有的吧。只是这么多年来，我也弄不清楚父亲是真的关心我们，还是关心那一对即将要飞上枝头的金凤凰。毕竟他送进宫里头的鸟儿是需要尽善尽美的，如今出了问题，他自然会着急担心。”
话说出口来，连她自己心中也不免觉得有些惊讶。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可以如此自然地将自己心中的怨怼抒发出来了？如果今日不是在这种时候将这些话宣之于口，她或许连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于身处的这个环境已经存上了多么鲜明的厌恶情绪。
或许是最近跟妹妹在一起久了吧，不知不觉的，就连自己身上都已经有了她的影子。她就像是催化自己心中那个真实层面的东西，一点点抽丝剥茧地将自己那些已然压抑隐藏许久的阴暗面统统激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