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气呼呼地坐在薛白怀里, 薛白不许他吃糕点,那就抱起茶杯喝茶,侍女一杯接着一杯给他添茶,就是脸上气得红扑扑一片,还时不时偷偷地踢薛白几下,连季秋隼坐过来,也没有再搭理过。
“王爷,季公子来了。”
“请。”
薛白揽住幼清, 对待季秋隼的态度不冷不热,他倒未立即同季秋隼谈起正事,只是闲谈几句,不至于过分冷落,而自己的手则一下一下抚摸着少年的肚腹,幼清被摸得嫌他讨厌,抓住薛白那几根修长的手指,努力地掰开,薛白低头问道:“怎么?”
还能怎么了?
幼清怒气冲冲地说:“我在生气,你不许碰我。”
薛白摸了摸幼清的头发,下颔抵住少年的头顶,低低笑道:“……不仅吃得多,脾气也大。”
幼清一听就要跳脚了,他一把捂住薛白的薄唇,思来想去,只憋出一句不那么有威胁性的话出来,“我不要和你过了,我、我要跟你和离。”
薛白眸色深深地望着他,舔了一下少年白白嫩嫩的手心。
幼清连忙收回手,这回除了脸红,头顶也要冒烟了,他瓮声瓮气地说:“你耍流氓!”
“这才是耍流氓。”
说着,薛白捏住幼清的下颔,稍微抬起他的脸,自己则吻了过来。
他眉眼沾着若有似无笑意,“本王占了你这么多的便宜,即使要和离,清清也该等到岳丈相安无事以后,再同本王和离。”
“……这样才算连本带利的要回来。”
“爹爹还有什么事?”
幼清以为幼老爷已经无事归来了,这会儿没过来,是赶着回府见赵氏,闻言奇怪地问道:“你没能把爹爹救出来?”
薛白言简意赅道:“出了些意外。”
他却是只字不提,这小家伙总爱做散财童子,把自个儿荷包里的金叶子与金珠子四处塞给他人,才又让幼老爷一案,横生枝节。
幼清眨了眨眼睛,“……好。”
他稍微想了想,觉得自己是真的亏大了,不能再吃亏,又傻乎乎地说:“你都把我肚子弄大了,我得全部讨回来才行。”
幼清宣布道:“不和离了!”
薛白一笑,把怀里的少年抱紧了些,随后又在幼清的眉间落下一个吻,他示意侍女把冰糖葫芦还回来。
“冰糖都要化了。”
幼清埋怨完薛白,一抬眼瞧见季秋隼望着自己,便歪着头问道:“怎么了?”
薛白也抬起眸,状似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却让季秋隼从中看出几分警告的意味,他握住茶杯的手一顿,过了许久,才缓缓地说:“……王妃的性子果真玲珑剔透。”
好哄又好骗。
幼清喜滋滋地说:“我知道呀!”
还当别人夸他呢。
幼清上午已经吃过太多糕点,再也吃不下东西了,只不过让他乖乖坐着又没有可能,于是没一会儿,幼清就开始东张西望,在薛白的怀里蹭来蹭去,最后硬是闹着要到别处去,薛白便松开手,难得没有把人哄在身边,只是吩咐邹管家跟着他,而自己则与季秋隼留在酒楼里。
他本就打算支开幼清,不想让幼清接触这类阴谋诡计。
“王妃心思纯澈,想来应是王爷爱护的结果。”
幼清开开心心地走开,季秋隼不爱与人交际,久未等至薛白开口,便只能勉强地拿幼清来开头,“听闻王爷的父亲……”
薛白轻啜一口茶水,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恨不恨庄相?”
季秋隼一怔,倒是没有想到薛白如此直接,随即收敛心神,吐出一个字:“恨。”
“他先是欺我庄家落魄无依,后又辱我不知好歹,甚至悔我大好前途。”饶是季秋隼尽力控制自己,也不由咬牙切齿道:“我恨不得让他也受一受此等绝境,悉数奉还。”
在撞见幼清之前,季秋隼已有决定,他从不是息事宁人之辈,若是有人辱他、轻他、贱他,自会逐一回报。
而如今庄丞相困他于地牢,使得他未能参加秋试,十几载的心血一朝化为灰烬,归根结底,不过是因自己不愿迎娶他的女儿,纵使庄丞相位高权重,季秋隼也不会善罢甘休,他大可到衙门为自己击鼓鸣冤,哪怕会有官官相护,衙门不作为,他也会一路状告至当今圣上,让他瞧一瞧这海晏河清之下,究竟藏有多少蛀虫污秽。
薛白掀开眼帘,端详季秋隼几眼,缓缓地说:“既然如此,本王可助季公子一臂之力。”
“季公子不必担心本王不诚心。”他稍微一顿,瘦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神色已经冷下来,“想必邹管家已经向季公子提起过本王的岳丈,本王原不想这么快就动庄相,免得打草惊蛇,怪只怪他竟把主意打到了清清身上。”
薛白道:“清清是本王的逆鳞,庄相胆大至此,本王要他——”
“追悔莫及。”
季秋隼定定地望了几眼薛白,早先他只以为从嘉王深居简出,不问世事,是因既不得圣宠,又无母族仰仗,至今才恍然惊觉他并非池中之物。
思忖片刻,季秋隼终是应了下来,“……有劳王爷。”
“不论此仇能否得报,日后……任由王爷差遣。”
薛白端起茶杯,清茶尚未轻啜入口,返回酒楼的幼清夺过来喝了个干净。他对着薛白吐了吐舌头,脆生生地说:“你的心眼儿真的好多,我就说哪里不对,明明你以前都不许我自己乱跑的,难怪刚才放我出去了。”
“你就是想骗我吃饱了出去散步!”幼清心有余悸道:“还好我聪明,差一点就被你骗到了。”
薛白的余光扫了一眼邹管家,邹管家回以苦笑,显然是没能把人拦住。
不过好在薛白已与季秋隼谈妥,他便不再继续先前的话题,只慢条斯理地用着膳。至于幼清,他走了几步路,又给肚子腾了点位置,使唤着薛白给自己喂这个喂那个,直到终于吃不动了,才歪进薛白的怀里。
“走了。”
薛白把人推起来,自己先站起身,对着季秋隼撂下一句“改日邹管家会上门拜访”后,牵住幼清的手,把赖在酒席上不肯动的少年拉起来,“回府。”
幼清想一出是一出,他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钻进薛白的怀里,软软地说,“走不动,你抱我。”
薛白眉梢轻抬。
幼清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我是你的王妃。”
薛白无动于衷。
幼清想了想,又说:“我肚子里有你的小世子。”
薛白没有什么反应。
幼清环住他的脖颈,撒娇一样,慢慢地说:“你是我的夫君!”
“夫君夫君夫君夫君。”
幼清拿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瞳瞄着薛白,他的眼神软软的,弯着眼睛笑得格外乖巧,“疼一疼我呀。”
薛白垂眸问他:“这么会撒娇?”
幼清皱了皱鼻子,理直气壮地辩解道:“是吃撑了。”
平日幼清乱发脾气,薛白还能哄着,但是幼清这样软绵绵的撒娇,薛白自然只能如了幼清的愿。他俯身把发起懒的少年抱起来,而后又冲着季秋隼微微点头,这才抱着怀里的人抬脚离去。
薛白问幼清:“方才你唤本王什么?”
幼清翻脸就不认人了,只把薛白抱得紧紧的,然后跟他装起傻来,“唤你什么?”
薛白不至于同他计较,只是低笑,“……机灵鬼。”
幼清做了一个鬼脸。
过了一会儿,幼清又凑到薛白耳边,自以为抓住了薛白的把柄,美滋滋地问道:“是不是多叫几声夫君,你就什么都会听我的?”
薛白没有搭腔。
幼清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问道:“是不是?”
薛白的脚步一顿,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想让本王事事都听你的?”
幼清立即点了点头,“这样多有面子呀。”
“……再过半个月,你的肚子便有四个月了。”薛白低下头,深深地望着幼清,似笑非笑地说:“到时若在床上,你再这般唤本王,本王自然会事事都依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