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饭吃!做饭吃!快点给我做饭吃!”他坐起身子来,一边鼓掌一边富有节奏地呐喊,“饿死啦,饿死啦,小胖谋杀亲夫啦!做饭吃!做饭吃!快点给我做饭吃……”
我躲到厨房关上门,一边搅着我的粥一边思忖——
神神呱啦,他是不是神仙里面的神经?
就这么讨人厌的性子怎么可能不犯事儿?
犯了事儿好赖不赖住我身上,我造了什么孽?
住就住吧,我毕竟是个大方的人!但你住什么地方不好,非住在牙里面?不嫌脏也不嫌挤?
住在牙里面就住吧,我无知无畏,还非得自以为是重新装修?
这下好了吧,房子也没了,吃的也没了,一天到晚尽给我找事做,还一点用都没有!
我为什么不把他赶出去?
对啊,我为什么不把他赶出去?
我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方好吧!
2017.10.30(3)
粥在锅里,还要再焖十分钟。
我回客厅取了书,靠在橱柜前,继续看。
书上说,秋末最应景是要去赏红叶。杏树叶子变红了,虽没有红叶那么红,但还是很美。天空又高又蓝,到处是狗舌草的香气。山菊的味道遍及整个花园,非常好闻。
“就那么喜欢看书啊?书有什么好看的,有我好看么?”
他揉揉眼眶,打个哈欠,摊开双臂舒展腰肢。走到我身边时,他似一只懒猫般,俯身蜷卧,窝在我的大腿根上。圆滚滚的身子,东挪一挪,西挪一挪。
刹那间,一种充满诱惑性和欺骗性的舒服从那里弥散开来,比如螳螂捕蝉,黄雀亲眼所见。
“什么枕头都比不过你这身软软的肉啊!令鹅绒失色,叫白云蒙羞。”
此时日光澄澈,水蓝色的纱裙交织在双腿间,肌肤的相触若隐若现,我像是散尽在水杯中的粉末,渐渐迷失了自我。
“你从远方来,我到远方去,遥远的路程经过这里。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
他忽然又开始念诗。
我冷漠地打断他:“还是别读了,你不是读书的料。”
他白我一眼,反嗔道:“我不是,你是啊?”
我朝他挤出个鬼脸:“所以我没读啊~”
“亏了你没读,放了普罗大众一条生路,善哉善哉啊。”
切~
我随手拿起一本书,起身去上厕所。
“唉哟!”他嚎叫一声。
我回头一看——他居然还没长记性,又叫我这猛然一起身把脑袋给磕了,哈哈哈,真是个大傻个儿……
我从厕所出来,刚一迈进厨房,忽然听到前方一声奸笑。
这显然不是个好预兆。
我抬头一看,果然,那小子正坐在案头上,拿着锅铲啃粥。
我赶紧扔下书,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他一把拿住,低头一看,哇呀呀呀,一锅米粥已经见了底了。
这孙子!
我狠狠瞪他一眼:怎么还兴偷吃呢?!
“饭就是要偷着吃,才好吃嘛!”他挨个挨个抿过他的手指头,吮得津津有味,“更何况是你做的饭。”
他这样说,叫我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那你至少也用勺子筷子嘛,锅铲不是这么用的。”
“我们天上就用锅铲吃饭,勺子和筷子,那是用来挖耳朵和擦屁股的。”
“咦……”
太恶心了!
他把脑袋蹭到我的肩膀上,一边摩挲,一边说道:“胖儿,我还没吃饱,你再煮一锅吧~”
再煮一锅?
我没听错吧?
我这么胖,一顿最多也只能喝半锅粥,他把一锅粥都偷着喝完了,居然还说没吃饱!居然还让我再煮一锅!
“哎呀,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一顿不吃?饿得慌?你过分了啊!”
“哎呀,对不起嘛,可人家真的很饿很饿啊。空肚子,响叮当,小胖的饭好香香。一锅不够吃,两锅吃不够,三锅四锅将将就。”
还在撒娇!居然还在撒娇!这五大三粗的身板子竟然是一腔子的奴颜媚骨?有手有脚还想当小白脸叫我养着了?这可还行!
“哎呀呀,你就原谅我吧!你那么温柔贤惠,那么善解人意,那么那么好。反正你最后都会原谅我的,还不如早点原谅我呢!”
反正最后都会原谅所以干脆早点原谅?那你迟早是要死的干脆也早点死掉好了!狗日的他妈什么道理!
“不许骂脏话!马小胖,我告诉你,就前两年冬天,夜里你在屋子里烧炭火,睡着了,是我帮你开的窗!还有那次,你在超市买完东西出来下雨了,是我叫那个保安送伞给你的!你那串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的耳环,是我帮你找出来放在抽屉里的!还有你上楼顶那次……”
“弹棉花的戴乌纱,你硬装什么有功(弓)之臣。”我嘀咕道。
“你说什么?”他忽闪忽闪眨着他那迷人的大眼睛。
我妥协道:“我说,你可以留下。”
“我就知道我家胖儿!”他欢欣鼓舞,张开双臂把我抱住,纱裙划过我的皮肤,我冷不丁打出一个寒颤。
我这样做,真的好么?
像是草上的露水瓦上霜,我有那么慌不择路,迫切地想要一个来历不明的陪伴么?
他忽然又扑到我的身上来,冲我撒娇,“胖儿……早韭晚菘,你给那粥里,搁点儿菜呗。”
“你还有脸提要求?”我不动声色地撇开他。
“不就是加点小菜菜嘛,算什么要求啊。”
“匆冗不暇草书,家贫不办素食。”我苦不堪言,长叹一口气,“唉……我这一贫如洗的人生啊,迟早得叫你搞死。”
“瞎说什么死不死的!菜养容颜饭养命,我这是为了你的生命在着想。”
“为我的生命着想?我可一口饭还没吃着呢!你就瞎扯吧!嘴上越是扯得天花乱坠,做出的事儿越是入目不堪。”
我起身去做饭,懒得跟他周旋。
事到如今,我只能安慰自己——算了算了,就当养条狗吧,爱吃的狗,通常也不会太坏,没那时间害人。
见我虽然骂骂咧咧却还是起身去了厨房,他高兴得手舞足蹈,裙裾飞扬。
“停!”我赶忙冲出来叫住他,“我可以去做饭,但你得先把衣服换了。”
“嗯!”
我从卧室的衣服堆里,翻出来一条黑色的运动裤和一件灰色的卫衣,看不出脏不脏。
他背过身去,开始脱上衣。
真不枉费他那健硕的肉体。
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身材高瘦的男人穿连帽卫衣,脊背的弧度随着动作幅度的变换而若隐若现,你哪怕闭眼想象,都会觉得可爱。
要是做成抱枕就更好了,蜷在沙发上身肢柔软,舒服到想想就能高/潮。
“你的潮点太低了。”
我正遐想万千,没有听清他说什么,“你说什么?”
他却不说,只是冲我笑。
意识到该回避了,我便退出门去,刚把门带上,他忽然从里面拉住了门把手。
“那我里面穿什么?我可不想穿你的,太小了,勒得慌,我不喜欢。”
天呐!所以他原来里面啥都没穿么?
“想入非非咯,你个小骚包!”他颔首一笑,不胜娇羞。
我给他这一笑搞得心神俱乱。
我成什么了?
薄情郎君么?
“你,你裙子都穿了,凭什么嫌弃我!”
“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胖儿,我说过了,我的肉身是你的赠礼,你要是想看,别说里面,我外面都可以不穿。”
他一边说着一边撩起裙子,我赶紧转过身去,“你等着!我去给你买!现在就去!我给你买两条!两条!”
我抓起桌上的小荷包,忙慌就要出门,刚到门口,我猛地立住了。
我这是怎么了?
我是一个足不出户的独居人,一个能打字就不说话,能点单就不出家的人。出门去帮一个陌生男人买内裤,我怎么会如此断然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