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冥也拿起一杯酒道:“对啊,我还以为最早成亲的是狐王才对。没想到最不省心的,倒一转眼就张灯结彩,头戴凤冠了。”
虽然他们平时也只是聚在一起混吃等死的酒肉朋友,但句句话都比别人还要真心得多。夙夜鼻子一酸,所幸妆容遮掩下看不出他情绪波动。
“待会儿敬酒啊,你们可别心疼着夙夜。”
“啧。”狐王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小凤凰那酒量……还不如我们两喝上几杯呢。”
“哼,谁怕谁。”夙夜努了努嘴,心情也因亲友的三言两语变得轻快起来。
几个时辰过去,新郎官始终没出现。
夙夜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来路的神仙都在疑惑着左瞧右看,气氛愈发尴尬,钰冥他们出来打圆场,起哄估计是新郎官高兴过头,迟来了。
“到时候我们定要罚新郎官三杯才对。”
“不行!”虎王抢话立马说:“不醉不休才对。”
“这个好!”
“说不定我们还能看闹洞房呢……”
……
渡霜不会出现的。
夙夜早就心知肚明。
他不爱自己,宁愿抗旨天帝也不会来这场婚礼。
夙夜只能强颜欢笑的大声说着:“渡霜可能路上有事,估计来不了了,我们先用膳。”
众人都有点茫然。
成亲没有新郎?
真是千年难得一见。
疲惫的揉揉眼皮,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毫无颜面。自己作出来的,就算前面是墙,撞得头破血流也要走下去。
突然感觉,活在这世上,面子太重要了,维持面子更重要,一个比一个累。总是害怕出丑,更怕出丑后被人笑话。
夙夜觉得好似只要他一离开,所有人都在指指点点的笑话他。
真累。
没多久,有一名下人急急忙忙送来一封信,说是渡霜加急托来。
夙夜打开念道:“今日乃吾与爱妻夙夜的大喜之日,无奈海中有异常,不得按时前来,并不阻碍成亲之事,爱妻照常进行,请大家见谅。”
短短几句话,把夙夜从头到脚羞辱了一遍。
特别是“爱妻”二字,直让他脸上发烫难堪。
渡霜啊渡霜,你既不愿来,又为何寄来信说成亲之事照常进行。
你就这么想看我崩溃的表情吗?
夙夜咬了咬下唇。
新郎赶不来成亲,却说成亲照常。
你以为……成亲这种是小事,一个人也可以完成吗。
夙夜转过身,脸上挂着窘迫之色,他抿着嘴唇,双手抑不住颤动的握紧了拳头,让指甲陷进手心肉里。一下子天旋地转的眩晕袭来,茫然的垂下手,手里的信纸掉在地上,他似乎幻听到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说着他……议论他……评头论足今日这场笑话。
好啊,渡霜。
没人知道他私底下的一颗心,是怎样千伤百孔还得坚强的让自己振作。
又是怎么样,面对即将迎来的冷嘲热讽。
钰冥见到小凤凰神情不太对,急忙凑了过去,低声问着:“你还好吗,要不要回去休息?这样的喜宴,不做也罢了,反正……”
“钰冥……”夙夜拉住了他的手,“他说照常进行……那就照常进行吧。”
“可是渡霜……”
“没有渡霜,也可以成亲不是吗?更何况渡霜不是说,并不阻碍成亲之事?”
“你还好吗?”
夙夜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收敛了难过,嘴角一弯,灿烂的笑容就像是那盛开的凤凰花。胭脂的红渲染了苍白的脸色,透出丝□□人,眼神倒是极其凌人,不容他流露出不该有的情绪。
那只凤凰桃花玉面的模样,竟让钰冥有种错觉……眼前这个艳丽的人,是何时拥有这么让人感到危险的美丽。
“你觉得我不好吗?”
“没……没,那我去和玉折兰他们说说。”钰冥逃离似的回到玉折兰那里。
凤凰,实在迷人很。
他夙夜是谁?
渡霜你这般羞辱我,就以为我会放弃了?
哈,真是太小看我了。
拜堂礼仪全部照常不误,不过是身边少了个人罢了,他依旧是最尊贵的凤凰,而渡霜,仍然会是他的夫君。
宴会早早的在逞强下结束,夙夜一身疲惫的独自回到房间里。
桌面摆放着天帝送来的龙凤烛,他指尖冒火,点燃了蜡烛。
囍字,贴在窗户上。
大红色刺痛了双眼。
刺得他眼睛发酸……想要流泪。
伸手撕了下来,揉成团丢掉一边。又脱掉凤冠,褪去喜服,还拆了红色的床帘。反正有关喜庆的东西,他统统弃置到角落。看着那套名贵的凤冠霞帔,这是他自己一个人偷偷去凡间命人亲手定制的喜服。
为自己。
夙夜拿起那对龙凤烛,点燃了角落的那堆华而不实的东西。眼看天火烧得一干二净,依然无动于衷。
他眯着眼瞧到了还有一双玉镯没有丢掉,拿起叹了叹气。精致的玉镯握在手里,有种清凉的感觉。
这是夙妄止托人偷偷送来的吧?
哎,说着不管他了,其实心里还是担心着他呢。
“那就留下你吧。”
夙夜把玉镯小心翼翼放回木盒里。
现在的渡霜……他会在做什么。
新郎官没有回到天界,他神志不清的坐在打扫得干净的墓碑旁,手里提着的是一个白玉酒壶。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墓碑上写着的是:渡善行与爱妻云隐之墓。
“我真是愚蠢,居然养虎为患还不知道……”
好不容易站起身,头昏得沉甸甸的,酒意上来,眼前都是一片眼花缭乱。
“渡霜哥哥,你醉了。”恬简怕他出事,幸好跟了过来。
“醉了吗……可是为什么,我还记得这么清楚……父母之死的消息,在我耳边响起,虽然没有看过那个画面……却像梦魔一样,让我无处可逃。”渡霜捂住额头,他沉默了片刻,又疯癫般的笑着,“看来真是醉了,所以这些都是假的。”
恬简扶住他,急忙道:“渡霜哥哥你快醒醒。”
渡霜看着恬简……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让他心有余悸,变得苦不堪言。
和多年前埋藏在心底最深爱过的人的面容,慢慢的重叠在一起。
他擦了擦眼睛,发现恬简的那张脸变出了许多重影……
最后又合二为一。
恬简是他爱过的人的弟弟。
但是这时候……他分不清了。
酒令人迷失心性,纵容心里的恶鬼。
“渡霜……”恬简细细的打量着醉后的渡霜。
惊艳的脸上蒙上一层红晕,看起来美味可口。
他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渡霜,知道渡霜喜欢自己的姐姐,虽然不动声色,但是眼神永远都能出卖一个人。
他曾是这么的倾慕着他。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怪异的情愫在心底无所顾忌的发展起来,似乎和姐姐一样,恬简开始身不由己的注视着渡霜。
强烈的妄图着哪一天能得到这个举世无双之人。
只要是姐姐,他就不会抢……
事不如意。
渡霜最终还是没有和姐姐在一起,直至姐姐心灰意冷的嫁去了遥远的北海,那个人才开始翻起了糊涂,常常怅然若失又出于习惯性的来到他这里,寒暄几句又忍不住的打听起姐姐的近况。
对啊,只要是姐姐,他就不会抢。
现在,姐姐嫁人了,就说明他有机会了。
“终于能够在你身边了。”
说完这句话,仿佛浑身充满了勇气,恬简大胆的亲上了渡霜。
“恬如……”
视线都要模糊不清了,他轻轻念了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埋藏在脑海里太深,仿佛是执念。
渡霜怕一想起来,空虚与后悔让他不堪一击。
他把眼前人看成了爱了多年的人,唯有恬简心里难过了一下。
因为恬如,是姐姐的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