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去姨娘房里了。”酒足饭饱之后,薛照青歪在牛耿身上歇着。
“找到些什么了?”
“我看到了好些信,不过没有找到田德桂仿造的那封,这些信都是我爹写给我的家书,还有我寄回来的。我数了数,我爹写给我的信竟比我寄回来的多了一倍不止。”
“老爷还是惦记你啊。”
“不过我到不是一个省心的,平白无故给爹添了这么多气受。”
“青儿……。”牛耿嘴里似是有话要说,可话到嘴边,却又转了一个画风:“哎,算了,你先了了府里的事情,再说吧。”
“牛耿哥,你是不是担心日后,若我继承了家业之后的事情……?”薛照青一边说着,一边似是漫不经心的拉了拉牛耿长满老茧的大手。
牛耿嗓子眼一梗,紧了紧薛照青的手。自他办做帮工的伙计去了薛府之后,这一整个白天牛耿一个人在客栈里尽然全是胡思乱想。一旦青儿夺回了薛家掌权的位置之后,那为薛家留后则是必然的路子,这便注定了,他要娶妻生子,而他牛耿,永远只能是藏在阴影之中的那个人。可眼下这个时候,对薛照青如此关键,他怎可以在这个时候拖了薛照青的步子。
“没有,青儿不要胡思乱想。”
“……”闻言,薛照青没有即刻回答,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句:“我爹虽是薛家正统一脉,可我薛家支脉旁系数不胜数,就算以后我掌了家中事物,也并不一定要有子嗣,选了支脉之中聪颖善良的孩子过继过来,也并非不可。”
牛耿闻言,心里一阵暖流走过,他低声说道:“这些事情留到以后再说吧,而今,我们先想想如何除了眼前的障碍再说。”
“那信必然就在田德桂手里,应该就在他暂住的西北厢房之中,不过,他的厢房附近一天到晚都有小厮把手,我实在是不好进去。”
“大管家能想办法把小厮支开么?”
“可能不太现实,富叔现在已经自身难保,田德桂已经不让他经手院中重要的事物,那两个小厮听说也是他在西安府带回来的,不一定能听得了富叔的话。”
说罢,薛照青长叹一声。
“莫要着急啊青儿,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定会有机会让你进去的。”牛耿宽慰道。
二人在牛马房里又厮磨了一阵子,牛耿见夜深起风凉,这才依依不舍的把薛照青放了回去。
这几日的时间里,薛照青一边干着打扫庭院的活,一边悄悄观察着看守田德桂屋内的两个小厮,这二人应该是从前在西安府时跟着田德桂干活的伙计,生的贼眉鼠眼,流里流气。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东西。田德桂一旦不在厢房之内,便留着这二人守门,这屋内必然是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于是薛照青便更加笃定,那信就在这厢房之中。
可单单笃定,进不去房门也毫无用处,他曾尝试过要去为主家打扫内屋的样子往里进过,可脚还未踏上厢房门上半步,便被推搡了回来。
这日午后,日头正毒,其他的小厮这个点几乎都在偷懒躲热,不知在哪里猫着,唯有薛照青一个,刚刚吃完了大锅饭,便又拿起一盆清水,往院子里撒着。
田德桂今天去三原县另外一家财东家赴宴,他在三原县虽时间不长,但结实不入流财主的本事却是一流,来下帖子邀请的是三原县有名克扣佃户的财东,薛乾掌事时从不与他来往,没成想这人竟和田德桂结交上了。
看门的两个小厮,一个唤做周城,一个唤做郑深。二人蹲在田德桂厢房门口,趁着阴凉正抱怨着。
“这大中午的还在这守着,热都要热死了,田老爷这屋头里面到底是藏了什么这么金贵。”周城年岁大一些,偷奸耍滑的本事也要更厉害些。
“谁知道啊,让咱守着就守着呗,主子交代的活儿,万一真出了事儿就难办了。”郑深答道
“困死我了,我想去眯一会儿,你看会儿行吗?”
“哎,你这人咋这样,我这也困得不行,你就自己跑了?!”
“这不还有个干活儿的。”周城冲薛照青所在的方向努努嘴。
“得得得,你去吧,我守着,你快去快回!”
这厢周城便兀自离开去休息了,只留下了郑深一个,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望天无聊着。院里虽然还有一个薛照青,可这干活的小厮生的实在太丑,郑深也不愿多与他交谈。
“汪汪汪!”忽然一阵异常凶猛的犬吠从厢房西南一侧传来,紧接着伴随着那声音的似乎还有东西跌落的声音。
上一会儿脑子还不甚清楚的郑深一下子清醒了起来,刚想跑去看看,忽然想到这里只有他一人,若贸然离开,怕是要多生出一些事端。
“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儿?”他大声喝到。
薛照青闻言,赶紧丢下了手里的干活的东西,往院外跑去,不一会便又跑了回来。
“听说是有人翻墙进了二夫人的院子,被狗发现了,正逃呢,只不过这狗在院子里被栓了起来,没法往前追,有些人还说这翻墙进来的,就是前些时日里偷盗二夫人贴身衣物的贼人!二夫人说了,要是谁能抓到他,多发半年的月钱呢。”
郑深一听,心里一动,刚想踏出房门,却又犹豫了一下。
薛照青接着说道:“我刚刚似乎还看见了周城大哥的身影,正往那边跑去呢!”
“什么?!这狗日哩,借口去睡觉,居然抢这能得赏钱的活干,留我一个人在这晒太阳熬活,你,帮我看着厢房门口,要是随便让人进来了,看我不打死你!”说着,那郑深一个箭步跨了出去,一会儿就没见了人影。
见四下无人,薛照青这才扬了扬嘴角,二夫人那边来了谁他不用猜也知道,必定是牛耿冒了危险引了院里的人过去,二夫人贴身衣物被偷,本就羞恼异常,再得贼人来犯,必定会在盛怒之下重赏捉到贼人的小厮。离二夫人院落最近的院子便是这一个,那见钱眼开的二人如何能够自持不去呢?
薛照青不再多耽误时间,他迅速走进田德桂的厢房,丝毫都不耽误就在屋内翻找着。
田德桂在薛家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可家中好多珍玩古董几乎都被他搜罗了过来,薛照青恨得心里牙痒痒,却不敢着急,生怕动了什么东西惹人怀疑。
终于,在书架之上一本古书之中,他看到了露出了尖尖一角的棕褐色信封。
踮起脚尖,拿起古书,抽出那信一看,果然,信上写有几个大字:吾兄周季候亲启。这字体的确与他的字体有九分相似,可只要细细对比,多加分辨并不难看出其中不同。
薛照青不敢耽误半分,生怕那二人回来生出许多端倪,急忙从怀里掏出另一样东西,塞到那古书之中,把找到的那封信折好紧藏怀中,心急火燎的出了这厢房的大门。
这厢刚刚从外面把门关上,忽听周城在身后喝到:“你在那里站着干嘛?!”
薛照青心里一个激灵,连忙转过身子,低着头说到:“郑大爷让我守着这房门,我不敢耽误,所以挨着这门站着,生怕有人进去。”
“哼,算你有心。”
“周爷,那贼人可捉到了?”
“都追到后院了,哪知道一个拐弯就没影了,那拐弯的地方是一个死胡同,这人还能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那二夫人那里。”
“正摔东西凶人呢,这女人,真是麻烦,哦,对了,见人别说我也过去追了,省着她又找上门来骂我一顿!”
“是……,那小的,先行告退了。”
“走吧,走吧。”周城不疑有他,放了薛照青离开。
薛照青佝偻着身子脚下生风急火火的往外走去,直走到后院一处死胡同里才微微松下一口气,他轻声唤到:“牛耿哥?牛耿哥?”
却毫无人应答,薛照青正是奇怪,忽然一双手似是从地下生出一般,一下拉住了他的脚踝……。